"反了天了!"贾张氏猛地跳起来,布满老年斑的手掌高高扬起。周淮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攥住老太太手腕。
"贾婶子,有话好好说。"他掌心微微发力,贾张氏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您看这院里院外都看着呢,传出去多不好听。"
老太太抽回手,眼神在周淮民崭新的的确良衬衫上打了个转:"我当是谁,原来是周采购员。怎么,要学雷锋做好事?"她突然冷笑,"也是,你爹妈走得早,倒比那些有爹生没娘养的更懂孝道!"
周淮民眼底闪过寒光,面上却笑得温和:"您说得对,所以更得劝着点。秦姐要是被您气出个好歹,三个孩子谁管?街道办王主任昨儿还夸秦姐是模范母亲呢。"
"秦姐。"周淮民的声音突然从窗棂外传来,吓得她针尖直戳指尖。
"周兄弟?"她慌忙把冒血的指头含进嘴里,蹑手蹑脚推开木窗。月光下,周淮民举着个铝皮饭盒,里头躺着两块金灿灿的油饼。
"给孩子们垫垫肚子。"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秦淮茹眼下的青黑,"真打算去南方?"
秦淮茹手一抖,窗棂在墙上撞出闷响。她慌忙回头看东厢房,见没动静才松了口气:"你……你听谁说的?"
"下午在菜站遇见你表姐。"周淮民把油饼塞进她手里,"她说你要跟着纺织厂招工队去深圳,车票都买好了。"
热乎的油饼烫得掌心发痒,秦淮茹突然崩溃般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我实在没法子了!棒梗在少管所要交生活费,小当该上小学了,厂里又说要精简临时工……"
"贾婶子知道吗?"
"知道还能让我走?"秦淮茹突然抬头,眼里泛着狠劲,"我托人把户口迁回娘家村了,明早五点的火车!"
周淮民蹲下来与她平视:"秦姐,深圳现在遍地是倒爷,你一个女人家……"
"总比在这活活憋死强!"秦淮茹猛地站起来,怀里的孩子被惊醒,扯着嗓子嚎哭。东厢房传来贾张氏含糊的咒骂,她吓得浑身一颤,却倔强地挺直脊梁,"周兄弟,姐求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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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要是……要是我在外头真混出个人样,你帮姐照应着三个孩子。"她突然抓住周淮民手腕,指甲掐进他肉里,"要是混不出……"
"妈,我就去给棒梗送趟棉衣。"她声音发颤,后颈汗毛倒竖。
"放你娘的狗屁!"贾张氏突然扑上来撕扯包袱,"当我不知道你要跑?老贾家养你这些年,你想当白眼狼……"
"够了!"
低吼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周淮民踩着露水走来,手里举着街道办的红头文件:"王主任特批秦姐去纺织厂学习三个月,这是介绍信。"
贾张氏愣住了,煤油灯将三人影子投在斑驳的照壁上,晃得人眼花。周淮民趁机把文件塞进秦淮茹手里,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写了个"等"字。
"学习期间厂里管吃住,每月还有十八块钱补贴。"他转向贾张氏,笑得人畜无害,"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去街道办对质。"周淮民把钢笔插回口袋,钢笔帽磕在铝制饭盒上当啷一声:"张婶子不是教过你揉面?先从蒸馒头学起。"
他抬头看了眼日头,"走,去食堂后院,我给你开小灶。" 秦寡妇端着搪瓷盆从拐角闪出来,盆里泡着发黄的竹笋:"周科长可别惯着她,这妮子昨儿把碱面当白糖撒,一锅高粱面馍馍苦得能当药喝。"
"娘!"秦京茹跺脚,辫子甩在后背,"那馍馍您自个儿吃了三个!"
周淮民憋着笑接过搪瓷盆:"婶子,让京茹试试切笋丝,刀工练好了再上灶台。"他压低声音,"厂办新到的冻猪肉要解冻,您帮我盯着点,别让老刘头顺走二两。" 秦寡妇眼睛倏地亮了,盆往周淮民怀里一塞:"得嘞!保证连冰碴子都给他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