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她笑时眼睛眯做一条缝,话里带着揶揄:“怪道大爷定要带奶奶出门,倒像是请了一尊如意天仙。”

日头西晒,阿窈抬手半遮着,抿嘴一笑,眼里像掺了碎金,流光溢彩,微黑的脸都挡不住的好颜色,晃了她的眼。

李娘子微微一愣便回过神来,把纸在墙上铺平,拿手碾了又碾,卷成细细一条,塞进竹箸里,走前低低叹口气:“出门在外,奶奶还要仔细打扮些,不招眼最好。”

她一走,四下便又没动静了,里头商量得热火朝天,外面一点声都不闻。一天最热的时候,院里廊下都无人,知了不知趴在那一颗树上,拖长了声音,叫得有气无力。

阿窈解了一块帕子,铺在台阶旁,便就着宽大的芭蕉叶投下的一点清凉,坐下来看着门。

从扬州到云南府城的路,到底还有多远呢?

“快点快点!手脚都麻利点!这都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了,再误了时辰,主家又要扣钱了!”

田当踱着步子前后看,对着单子一个个查点箱子有没有都搬上车,马车装得满满当当,他伸手握着锁头使劲拽了拽,就怕哪一个没有关结实,或是漏了落了。

临近上路,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他往后退一回,却瞥见新来的账房先生便袖着手木呆呆站在不便,旁边缩着一个鹌鹑似的小丫鬟,低着头耸着肩,看着就不利落。

他心头不觉烦闷。

原说是点了二十个人跟着,要走前两天,镖头忽得又送来十几个人来,他不好下大师兄的面子,只得拿下巴点点人,问一声:“身上功夫都还过得去?”

粗粗验了几人,田当心里倒满意许多,总不是拖后腿的人。这趟走镖他虽挂着镖师的名头,做的却是镖头的活,师父许了他,只要这次都顺顺当当的,他也能算出师了,以后小宗的买卖便能挂名做个镖头,挣得钱翻上几翻,因此决不许出差错。

可别人也就罢了,从没有出门还带着账房的理,又不是游山玩水,还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掐肩捶背,大师兄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点点头一言不发,也没有他出面打发人的理,便闷声闷气接下来,终是没有好脸色。

“看见没有,挂着青布帘雕福字儿的车才是给你的,好生在里头呆着,没到地方别冒头!”

杨岑唯唯点头,果然在里头呆了一天,连声都没出,只是到了晚间,站着进来的人躺着出来,脸色煞白,额上全是汗珠子。

田当还没说话,就见师兄皱眉开了金口:“ 这是怎的?”

杨岑人虚气短,声音低得听不见:“没甚大事,就是坐在车里颠得紧了,劳你费心。”

田当肚里吐槽了千百回,果然是个娇气的人,他们顶着烈日骑了四个时辰都没事,这人在车里头安闲整日,倒闲出了毛病。

没人接话,气氛就有些尴尬,田当眼看着那个小丫头缩肩塌背地搀着书生进了客栈,也摇摇头,不爱管这事儿。

这一趟走的是急镖,为了安稳,专挑了一条好走的路,只是要先往南,拐了一个弯儿才能到府城。几千里路就一个半月的时间,每天该走到什么地都是现在地图上画好的。

杨岑一路皆是病恹恹的,却从没开口叫过苦,像是全然没有这两个人一般。田当本来认定他们定要叫停,想要休整片刻,却不曾见动静,因此只盯了他们两天,便把他们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