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我没有。”罗塔塔握住刀的手收紧了两分。

“为我工作很委屈吗?”商行简道。

“没有。”

“那便做好你的本分。你我是普通的雇佣关系,签了合同,便按照合同做事。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我不希望因为你的个人情绪影响服务质量。”他意有所指,声音多了一分讥讽,“毕竟——像我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自然是要风就是风,要雨就有雨。”

罗塔塔心里微微一凉。

这些话,正是昨天和叶舟在医院时说的,当时,他听见罗塔塔说商行简“商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自然是要风就是风,要雨就有雨。”,还说“原来你是被迫的”这种类似的话。

所以,商行简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但这话听着直白,仔细去想,这话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他们之间的确是雇佣关系,如果非要说不普通,那这个不普通也是商行简对她的用心的不普通。

但这用心的不普通——

她心里胡乱想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刀一下不小心压在指尖,淡淡的血珠滚了出来。

罗塔塔微微蹙眉,轻轻啊了一声,快速将手移开,但还是晚了一步,一滴血落在了盘子里。

辛辛苦苦弄了这么多,她有些懊恼,但这么远应该看不到,罗塔塔下意识伸手将那一勺沾上血珠的石榴籽舀了出来,眼角看到商行简已经站起身,她立刻快速将手上的东西倒在了洗碗池中,然后手也预备快速冲洗掉上面的血迹。

手刚刚伸过去,就被扣住了手腕。

商行简目光落在她那狭长的伤口上,冲洗过的血又淡淡冒了出来,顺着肌肤的纹理缓缓蔓延。

罗塔塔道:“我动作快,石榴没弄脏。”

“你觉得我还吃得下吗?”说罢,他直接将那碗石榴倒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罗塔塔辛辛苦苦半小时的成果一秒钟就没了。

而商行简一只手还扣着她的手腕,似乎是在担心那血会滴到他的桌子或者房间哪里。

过分了。

一股委屈还有方才压住的火顺着罗塔塔的脑子往脑门窜,罗塔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日都是极平稳的性子,但在此时此刻,几乎完全控制不住心里的情绪。

偏偏商行简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做派。

罗塔塔猛地一扯手指。

受伤的手指从商行简手心穿过,留下淡淡的血迹。

“放心,我没有弄脏这里。”她压住情绪说,眼底微微有了因为汹涌情绪压不住的水意。

温凉的手滑过手心,商行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有淡淡的血迹。他没说话,转身举着手走向旁边的柜子,罗塔塔的手上血又淡淡涌了出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重新放在水龙头下。

商行简说:“不要用水。”

不要用水?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要用水。

罗塔塔感觉一瞬间脑门的哪根弦跟着断了。

这水又不是要留着下崽子。

这都是什么资本家,这不是资本家,这分明就是要吃人不吐骨头的奴隶主。

她举着手,准备开水龙头的手一滞,脑子热血一涌,声音因为激动也有了水音:“用一点水怎么了?不是,商行简你还是个人吗?我这辈子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

商行简似乎被她突然的爆发惊到了,他就站在她身后,但他没接话。

罗塔塔也站直了身子,没有转身。

心里憋着的话,早晚要说出来。

“你处处针对我,既然这么讨厌我,何必要把我放在旁边,彼此两看生厌?”

“两看生厌?”商行简问。

“不是吗?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既然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两个人这样有意思吗?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天地广阔,各自安好不好吗?”第一句话说出来后,剩下的话就简单多了,罗塔塔直接一口气说完。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商行简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我不知道。”

罗塔塔闻言冷笑了一声,不知道,当然不知道。

他这样完全无法共情能力只凭借逻辑和别人相处的人,怎么能知道别人怎么想?又怎么会在意别人怎么想?

“商大老板,你是有追求的人,你有钱有闲有时间,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你喜欢演戏,但演戏这回事,不是只靠喜欢就行的,如果你连别人基本的情绪都无法共鸣,不知道什么叫换位思考,不知道什么叫共情,永远都搞不懂剧本的角色在想什么。这不是上上戏剧课、看看演员的自我修养就能弥补的。”

身后是沉默。

但沉默中有压迫的气息靠近。

沉默中。

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罗塔塔下意识向旁边一靠。

那只手越过了她的身侧,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料理台上,是一瓶酒精和创口贴。

商行简什么也没有说。

转身走了。

透明的酒精和雪白的创口贴安静放在料理台上,关上的水龙头滴下一滴沉默的水滴。

罗塔塔看着那料理台的东西愣了一下,所有方才因为怒气积累的情绪一瞬间散开……怎么会是这个?所以刚刚商行简要她不要用水,是准备让她包扎伤口吗?……那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罗塔塔转身,商行简已转身向房间走去。

她下意识追上前一步。

“出去。”他在房间门关上之前说,“以后都不用来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

罗塔塔站在空荡荡的房间,感觉有什么别的东西也被关上了。

这一晚上罗塔塔睡得并不好。

梦里是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是世子殿下的脸,一会是商行简的脸。她心里乱糟糟的,罗塔塔扪心自问是个温和的人,寻常便是亲切待人,第一次这样直接地刺伤另一个人,这种感觉太糟糕,而这种情绪连带着她本身对商行简的微妙感觉,感觉愈发难以释怀,最后索性爬了起来开始收拾行李。

收到六点多,收到褚哥的短信:“起来了吗?”

罗塔塔回过去电话,这才知道又出了个幺蛾子。

她之前一直谈的一个时尚片子的机会被人截胡了,截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宛西,按理说这样的小机会,自诩二线的李宛西是肯定不会看上眼的,但这次却宁愿降价也要去。

摆明了就是针对罗塔塔。

截胡这样的事情在圈子里太多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就算进组后也有被换的,更何况是没有定下来的事情。

罗塔塔顿了两秒,比起方才那种情绪,这个坏消息来得反而转移了注意力,心里负负相抵,竟还奇异地好受了两分。

褚哥怕她难受,一再安慰她:“没事啊,那片子也不见得多好,而且要得那么急,李宛西也不见得有时间去。”

李宛西的档期是没时间,但她有办法啊,她胆子还贼大,直接说自己不舒服去了医院,一大早化妆师找不到人才知道人没在了。

苏导是最后知道消息的,这时的统筹和制片都给李宛西打过电话了。

李宛西只撒娇:“可我真的不舒服啊,就一天,休息一天就回来了。而且那场戏是跳舞,帮我找个替身跳了就是了。”

电话开的是扬声器,苏导面无表情听完了所有通话。他对这些有些背景的人向来是算客气的,就算因为拍戏说话直接也是针对的拍戏部分,从来对事不对人,常日都是笑呵呵的,在圈子里。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李宛西撒娇:“本来这个舞蹈真的好难啊,我以前学的芭蕾,完全不一样,一天也学不会,左右都是浪费时间,哎不如换成替身嘛,大家都这么做的。”

苏导黑着脸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