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玫瑰公馆

十九狱[无限] 厌姝 6818 字 2022-09-20

连阙这天起得很早。

没有了管家的早餐,他只得走进厨房自己寻找食物。他在找油的时候曾大致在这里翻找过,记得这些橱柜中除了堆放整齐的餐具外还有几包面包。

他顺着记忆打开橱柜,果然在橱柜的一侧找到了几个未拆封的面包。

他将面包取出,正打算将柜门重新关好的时候,却不经意瞥见橱柜深处一套天蓝色尺寸稍小的餐具。

那套碗筷显然属于孩童,但是,连阙转而看向橱柜的另一侧,那里还有一套尺寸与款式相同,淡粉色的整套餐具。

身后的餐厅内有人陆续落座,却始终未见到熟悉的几人。

连阙抬起头看向时钟,带着面包重新走回餐厅中自己的位置,视线却不自觉自走进的每个人身上扫过。

“你那天没有来找我,我很难过。”

就在他看向餐厅外时,有人拉开他身边的座椅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连阙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吃饭,没有给身侧的人半分目光。

“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见他不语,沈逆面上的笑容未变,虽然他话语间极力表现得遗憾,却藏不住隐隐的兴奋:“你是我第一眼就看中的同伴,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想送给你一件礼物。”

连阙终于将餐具放下,转头看向身侧:“同伴?”

“对。”

“文森瑞向你和你的同伴许诺了什么?”

沈逆的视线瞬间变得明亮而闪烁,他靠近连阙,将声音压得更低:“你猜……他许诺了什么?”

连阙忽然提起沈逆的衣领,晦暗而紧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

他从来不会被轻易激怒,往日里那副淡淡的模样更不像是会做出过激举动的人。

但这样的反应非但没有让沈逆戒备,反而让他目光中的兴奋越加满溢。

“我、我和他只是室友,昨天什么都没发生的。”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把戏,果然原本就在偷偷打量着的众人听到这样暧昧的话语,更是大大方方地将视线落在了两人身上。

就在这时,有人跌跌撞撞跑进餐厅。

来人正是昨日与他交换了房间的红唇女人,红唇女人的视线一眼便落在正在与沈逆发生争执的连阙身上。

餐厅内的众人原本都以为她死了,如今看到人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纷纷停下了用餐的动作。

红唇女人像是没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神色带着惊恐与慌乱望向连阙。

他若有所觉般放开沈逆的衣领,跟着红唇女人一同快步走出餐厅。

两人前后跑上二层,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红唇女人却是带着连阙向b6的房间跑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b6房门,连阙若有所觉地缓下了脚步。

若紫平时都会起得很早。

连阙被即将浮出脑海的猜测定在原地,艰难地透过敞开的门看向房间。

这一刻,竟有无数个凌乱的场景在脑海浮现,让他的眼前一片恍惚。

房间内却并非如他不愿看到的一般,甚至在阳光下显得静谧而美好。若紫正在帮小宁换头上的毛巾,一切都如前几日一般安宁温馨。

脚步稍滞的连阙被红唇女人推入房间,后者将门关好,表情却异常铁青。

连阙高悬的心稍稍放下,刚好看到菲姐正一边在手掌缠上纱布一边走出卫生间。

见房间的人齐了,菲姐率先开口道:“我没有见到她,昨天晚上她没有来。”

连阙目光微凝。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女孩不相信她的话,或许这一切被文森瑞察觉,或许一切只是骗局……

却未料到在这天晚上,小女孩莎莎并未出现。

菲姐在连阙紧绷的神色中走到床边:“但是现在还有一件更紧迫的事。”

她说着在若紫闪躲的目光中转过她的手腕,只见若紫的掌心赫然是一颗连通血管正如心脏般搏动的种子。

“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红唇女人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像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谁没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间?你去了哪里?我们昨天一起从那里回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又为什么会有这颗种子?!”

在进入副本以后,红唇女人一直是从容优雅的,哪怕是被迫异化、知道自己以后在安全区的日子也不会有彻底安全的时候,都并未让她如此歇斯底里。

但是异化对于每个副本来说都只有一次。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副本结束,哪怕再遇到生命危机,她也无法再打破封印。

连阙也随之将视线转向菲姐,目光扫过她仔细包扎好的那只手,快速理顺了目前的情况。

菲姐或许在昨天就用了某种办法让若紫和小宁熟睡,在昨晚没有等到莎莎后,一早便回到了b6房间。她原以为算好了若紫与小宁的安全,却不想他们二人还是被文森瑞种下了种子。

若紫握紧手掌小心藏在身后,她看着众人紧绷的神色反而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也不一定会死的,文森瑞不是说只要我们找到他女儿的线索,就不会有事?”

她虽然这样说着,藏在身后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事。

连阙没有回答。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今已经是第五天,如果还有什么线索早就会在几天前被找到。

更何况是两份线索。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找线索吧。”红唇女人冷静下来,提议道:“等下若紫你继续去采玫瑰,我们去找线索。”

若紫搓了搓指尖,似极为认真地思考后说道:“如果等下找到线索,就先给菲姐,她还有小宁要照顾,我没关系的。而且总会有办法的,今天不是才刚刚开始……”

“不。”菲姐目光自责而空茫:“明明房间人数没有问题,为什么还会这样……”

“谁说在这个副本就一定要听文森瑞的话?”

门外传来一阵吵嚷,连阙利落将门反锁,把追着他们上了二楼的人堵在门外,忽略了那些低咒声重新走回几人身边:

“他今天未必能有心思来找我们的麻烦,不过……”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便听连阙再次开口,目光却是看向菲姐:“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

菲姐的面色因这句问话而变得煞白。

若紫与红唇女人面露疑色,若紫小心解释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菲姐深深叹了口气,她掀开小宁被子的一角,自她的口袋中取出一页折叠的纸,在身侧两人哑然的目光下递给连阙。

“这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我在文森瑞房间发现的。”

“什么?”若紫哑然地看着她手中的那张纸页:“第一天我们不是……”

“你那天情绪不高很早就休息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睡着。”菲姐没有看她,兀自说道:“后来我在给你的水中下了药,就像昨晚一样。”

“什、什么?”

菲姐没有再解释,见连阙自手中接过了那张纸页,她竟意外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我说了谎,我说我只记得我曾经为她梳头,其实不是这样。”

“我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记得自己明明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带着她,努力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但是她却总是在问我,她的爸爸去哪了?可是……我们一起不是很好了,既然那个男人一直都不在,那为什么还要找他。”

连阙将那张折叠的纸页展开,露出里面娟秀的笔迹。

【亲爱的莎莎:很抱歉让你自出生后就失去了父爱,如今世界动荡,你安心在家等我,我会带他回来。】

这封简单的书信并没有落款,但娟秀的笔迹与亲昵的语气已然可以看出这是母亲留给女儿的书信。

至此,一家中三人的关系才逐渐清晰。

“第一晚的时候我就在文森瑞的房间发现并带走了它,那之后我变得很消沉,甚至不敢去找她……因为……”

菲姐痛苦地捂住脸缓缓蹲了下来,哀痛而挣扎地说道:“那些记忆太零碎了,我记得帮她梳头的时候、陪她散步的时候、哄她睡觉的时候……她都会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文森瑞的房间还看到了她的画,她的每一张画都是他们两个……”

“可是她死了,她死了……她怎么会死……”

菲姐低着头,声音晦暗而低沉:“或许,杀了她的人就是我。”

若紫与红唇女人齐齐被定在原地,因她的这句话半晌无法回过神来。

“我所有的记忆都是有关于她问我爸爸的问题,我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我在听到那些问题的时候有多痛苦,真的非常、非常痛苦……”

“可是让我更痛苦的是,她死了,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真的是我……如果真的是我杀了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但是——文森瑞,他竟然用莎莎的身体做养料,想把莎莎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我绝不能看着这样的事发生,无论是谁……即便是我自己,也不能再伤害她。”

若紫整个人呆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样多的信息。红唇女人也埋头陷入了沉思,空气间只剩下女人极力压低的呜咽声。

连阙将信重新折好,交还到菲姐的手中:“谢谢,这封信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你不用这样想,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杀她的人不会是你。”

“什、什么?”菲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有的时候不只是人……”似乎觉得刚刚的话太过公式化,他在菲姐茫然的目光中再次说道:“记忆也会说谎。”

连阙的这句话让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原来你才是夹在我们中间的‘鬼’,我们当初还把视线都放在了小宁身上……”良久,红唇女人率先回过神来,她耸了耸肩:“不过他说得不错,记忆有时候都会说谎呢,更何况你只有片段的记忆。”

菲姐攥紧手中的信,没有说话。

“死后留在人间的鬼魂分两种,一种怨念极深,另一种则是牵挂极深。”红唇女人解释道:“怨念极深的鬼魂只会记得仇人,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至少从现在看来,你并不像是来寻仇的。”

菲姐怔怔地看向红唇女人,似一时间没能消化她的话。

“我也觉得,你是好人。”若紫拍了拍菲姐的肩膀:“这么长时间,我看得出你对小宁的照顾是出自真心。虽然……她可能确实是因为你才会昏迷不醒,但我真的可以看出,你不是坏人。”

菲姐看向身侧的若紫,尽管并不赞同她的话,但是这个女孩太过干净单纯,被牵连进地狱、生命只剩下最后十个小时,她也依旧乐观……甚至还在安慰自己。

她可是从头到尾的骗了她。

“小姑娘,你这样也太好骗了。”红唇女人轻嗤道:“亏你还跟那个人有一样的名字,怎么性格就差了这么多。”

连阙抬起眼,不着痕迹地瞥过红唇女人。

若紫疑惑道:“这些你上次知道我名字的时候就说过,你说的跟我名字一样的人是谁?”

“现任地狱之主的妹妹。”红唇女人目露遗憾:“她在地狱曾经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魔女,只是可惜……在一百年前为了协助镇压前地狱之主灰飞烟灭了。不过还有另一种说法……”

“什、什么?”若紫紧张问道。

“有人说……她与前地狱之主关系亲密,是为了他殉情而死的。”

“真的?”凄美的爱情总是让人心生探寻,若紫期待地望向红唇女人。

“假的。”谁知红唇女人竟噗嗤笑出了声:“前地狱之主是原生之神,哪里会懂人的情爱,而且,那位前地狱之主……”

“徒有一身白骨……”她故作神秘地凑近若紫,神色暧昧地啧啧道:“哪里会有女人喜欢。”

“……”

连阙将花海中带回的匕首交给红唇女人:“趁文森瑞不在,咱们先在公馆内四处找找吧。”

红唇女人诧异地看着那把曾属于她室友的匕首,最后还是默默将它接过:“谢谢。”

连阙的话化解了若紫的羞燥,她忙站起身:“我去其他房间找找。”

如此决定后,菲姐与往常一般留在房间照顾小宁,三人分头寻找相关的线索。

门外早已围满了人,见几人出门瞬间围了上来,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红唇女人还活着。

众人不依不饶,红唇女人便干脆停下脚步:“我昨晚睡在他的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追着要个说法的人齐齐被噎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依旧是那幅气势凌人的样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若紫闻言也红了脸,跟在她的身后快步走下楼梯。

连阙在周遭暧昧的视线中莫名走下楼梯,也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

老管家被他们藏在了杂物间的橱柜后,清晨的花园无人浇水打理显得有些蔫蔫,已经将近正午也未见文森瑞出现。

连阙不知这些是否有所关联,但既然文森瑞还未发现种子不见,他不如趁机多去探查那些未经检测的地方。

他经过管家的房间,房间只有一块墙角处突出的平格充当座椅,交错的电线自墙内垂落还未来得及收起,一侧堆放着清扫工具。

窗台如每一个楼梯转角一般摆放着一只花瓶,在公馆中花是最常见的,作为文森瑞监视整座公馆的眼睛,唯一不同的只是花瓶中的植物早已枯萎。

所有东西一目了然,这里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简单的小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