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杰克这种电商平台.....”
“就像夜市租摊位的二房东。”李乐掰着手指头,“收租金、搞竞价、做排名、做网络金融,最后钱都流进资本游戏。如果只做平台,终结点大概率就是这样。”
说话间,天空开始飘雨,服务生忙着给露天座位拉过大伞。
李乐伸手接住檐角坠下的雨滴,“知道这雨和互联网真正的关联吗?气象局的大型机正在分析雷达数据,可惜没人想着把算力借给种枇杷的果农。”
“说了半天,你说的硬科技难不成要去帮人种地?”
“为什么不?”李乐突然转了话头,“上个月抚城新钢的热轧标准化改造车间,做了套温度监控系统。32个热电偶实时传数据,比老师傅拿测温枪靠谱多了。知道改造后的新钢现在热轧废品率多少吗?国内平均2.3%,新钢能压到1.8。”
“若干年后,当你走进工厂,流水线上机械臂比绣娘还灵巧,中央控制系统像老账房打算盘似的统筹全局。这叫什么?智能、物联。不是因为省电费,是机器视觉比人眼更准确。把生产设备都装上神经末梢,让机床会说话,让锅炉能算账。”
隔壁桌笑声又起,李乐和大小姐听了听,终于知道这群年轻人做的是什么。
李乐笑着耸耸肩,“现在个个都在炒网络游戏概念,要我说真正的游戏该是让数控机床下象棋。”
“未来该让互联网当跑堂的,给制造业端茶倒水。比如给挖掘机装传感器,机器哪颗螺丝松了,立马就能显示出来。再比如给钢材做身份证,从高炉到楼盘,每块钢都有它的前世今生。”
游船上的琵琶声传来,他顺势比喻,“技术是琴弦,实业才是拨弦的手。”
“你这不还是没离开商业两个字?”大小姐把冷掉的龙井虾仁推到他面前。
“商业是水面上的荷花,科技才是底下的藕节,马杰克们忙着摘花,更应该想着怎么让藕长得更粗壮。”
大小姐望着湖面星火,忽然想起三松半导体工厂彻夜不眠的灯光,点点头道,“有人建的是空中楼阁,更要修的是地下管网。等哪天电商大厦盖到九十九层,总得有人确保地桩不会陷进流沙里。”
“是喽,前几年金融危机教会我们,没有实体根基的繁荣都是镜花水月。如今这轮热潮,不过是把当年的金融把戏换了个电子皮囊。”
李乐往后一靠,双手撑桌,“改变生活的从来不是软件本身。是支撑这些软件的光纤材料和背后的加密算法。可如今人人都盯着股市的数字跳动,没人关心姑苏那家做光纤预制棒的老厂快要揭不开锅。”
大小姐托着腮看他,“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怕将来变成只会造应用软件的瘸子,和躺在资本市场上的瘫子。”李乐望向雨中朦胧的游船,“如果所有人都去当水手,谁来升级造船厂?”
。。。。。。
雨停了,荧光重新铺在潮湿的青石路上。
大小姐挽着丈夫走出餐馆时,湖对岸的写字楼还亮着星星点点的光。
“那些加班的人里,有多少在搞你说的科技?”
“现在可能不到三成。但等电商的硝烟散去,这些灯火里会走出真正让机床开口说话的人。”
断桥残雪的方向传来隐约蝉鸣。
“二十年后人们会明白,能托起国家脊梁的,不是临安里那几栋玻璃幕墙的电商大厦,不是股市上的红线绿线。而是全国各地,工厂里默默迭代的数控系统,是车间里不断进化的工业母机,是烈焰升起的载人火箭,是船厂里闪烁的焊花,是无数流水线上走进千家万户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