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被流放”的阿诺索夫将军

第1051章“被流放”的阿诺索夫将军

1801年3月上旬的黄昏,铅灰色云层如同被钉死在天幕的铁板,将米哈伊洛夫城堡压得喘不过气。

夕阳的残光从云缝中渗出,在城堡镀金穹顶上晕染出诡异的暗红,那光芒沿着雕花飞檐流淌,仿佛整座建筑都在渗血。

寒风裹挟着涅瓦河腐臭的冰碴,顺着彩绘玻璃窗的裂纹疯狂灌入,在书房内卷起细小的漩涡,吹得簌簌作响。

壁炉里的火苗在穿堂风的侵袭下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地映照着墙上悬挂的历代沙皇画像,那些画中人物的眼神,仿佛都带着某种嘲讽与怜悯,注视着此刻书房内发生的一切。

此时的保罗一世死死攥着窗框的铜把手,在他的脖颈处,缠着雪白的亚麻绷带,可绷带边缘仍透出一丝淡红,像冬日雪地上的血痕。

毫无疑问的,这是保罗一世登基四年多来,第十二次直面死亡威胁的后遗症。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来:

四年前的加冕典礼上,巨大的烛台毫无征兆地倒塌,锋利的烛台支架擦着保罗一世的耳畔坠落,事后查明为“意外”;

半年之后,在沙皇的书房里,那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法国葡萄酒内,居然混合有致命的毒药。幸好一名口渴的冒失侍从,无意中为保罗一世“挡了枪”;

至于圣彼得堡大街上的爆炸案,以及随后发生在皇村的海军士兵暴乱,都是令保罗一世心有余悸,噩梦连连。

每一次死里逃生,都在沙皇心头刻下更深的恐惧,也让他对身边的一切愈发多疑。所以,保罗一世对于身边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充满了警惕。

此刻,前天在冬宫露台之上,检阅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团的场景,如同被反复播放的魔怔画面,在保罗一世脑海中不断闪现。

那天阳光明媚,军乐队奏响雄壮的掷弹兵进行曲,士兵们整齐列队,整个皇宫露台洋溢着肃穆而又盛大的氛围。

然而,就在沙皇向禁卫军士兵挥手致意的瞬间,胸前的绶带突然如毒蛇般收紧,金属搭扣深深勒进皮肉,窒息感瞬间将他淹没。

眼前炸开密密麻麻的金星,喉咙里火烧般灼痛,仿佛有滚烫的烙铁在翻搅。他试图呼喊,可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忠诚的阿诺索夫将军闪电般冲上前,寒光一闪,匕首割断了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绶带,将保罗一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现在将“阅兵事件”拉回到一周之前,在郊外某个庄园的会客厅里,一场暗流涌动的私下聚会正在进行。

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却照不亮贵族官员们阴沉的脸色。一群贵族围坐在长桌旁,表面上在讨论政务,实则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镶着金边的文件随意摊放在桌上,无人问津。

“哼,阿诺索夫那个家伙,不过是沙皇的一条疯狗!”一位肥胖的公爵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酒液溅出,在昂贵的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这些年来,我们有多少贵族的子弟折在他手里,这个莫斯科上校的逃兵之子,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的脸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肥厚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可不是嘛,”另一位身着华丽绸缎的伯爵接过话茬,他轻抚着精心打理的胡须,眼中满是怨恨,“我那远房侄子,不过是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说了几句对沙皇政策不满的醉话,就被阿诺索夫抓进了地牢。等再见到时,整个人都不成样子了,没过多久就……”

伯爵的声音哽咽起来,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他这悲痛的神情下,更多的是对阿诺索夫的愤怒。可怜的伯爵端起酒杯,手却微微颤抖,酒水在杯中轻轻摇晃。

“还有我家的产业,”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贵族颤抖着声音说道,“原本在莫斯科经营得好好的,就因为阿诺索夫怀疑我暗中帮助了那些被流放的可怜人,二话不说就查封了,如今我家道中落,都怪那个刽子手!”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仇恨,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仿佛要将心中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阿诺索夫的厌恶之情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仿佛阿诺索夫就是那个让他们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议事厅里的气氛愈发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很多人都说过,他审讯犯人时手段极其残忍,”一位年轻的男爵压低声音说道,眼神中透露出恐惧,“用各种酷刑折磨,很多人都撑不过三天就招了,还有不少人直接死在了地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