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戈清淡道:“他是文人,不是隐士。”

一句话将其中得失功利心点透,便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他又瞥了眼弟弟,轻声笑道:“再说贵妃捧砚的故事是假的。”

北洛被噎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见他手中又毁一碗藕粉,终于忍不住起身抢过兄长手中器皿。

“等你几个时辰了也没吃上,我来!”

玄戈给他让了让位置,一边道:“明天带你去光明野跑马。”

在宫里憋了三天,北洛顿时眼睛一亮。

天鹿郊野。

百年之前,有人在此地猎获一只白麟、一对赤雁,于是献给当时的魏皇,此人由此得志,名列卿相、官至三公。此地因而得名曰获麟原。

“那白麟是假的,是这人找来别的东西伪造的。可惜魏皇知道被愚弄之后也不能声张,因为庆祝获麟的郊庙祭天大礼已经办了三天三夜,再加上魏国国运渐衰,诸事不顺,先是大旱再是大饥,最后大疫,举国上下都盼着转运之机,这一只白麟可谓来得恰逢其时。”

北洛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他不在宫里长大,对这等宫闱间流传的秘事所知甚少,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玄戈轻描淡写道:“后来?后来魏皇找了个由头把他杀了。”

北洛一怔,微讽道:“欺君倒确是个死罪,只是这般作法仍让人觉得苛刻寡恩。”

玄戈摇头道:“换做是我,我也会杀。只是并非出于被愚之事。”

北洛恍然,点头道:“是了,只观天时不事经营,朝廷要这种人何用?”

他随即继续道:“生死兴亡乃天地时序,既然世间万物终归于死,又何必仰赖天时?或许连苍天都不愿意人相信祂,祂只愿人与死亡对抗到底。”

玄戈闻言,转头看向他弟弟。北洛今日仍穿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衣,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白金镶玉龙纹腰带,此刻骑在马上,身姿笔挺,顾盼神飞,一派英姿勃发之状。

玄戈最是欢喜他这般模样,当即扯过缰绳,让两骑靠近了些。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北洛鬓角有几缕碎发被风吹得倒贴在脸上,玄戈有心替他将发丝理好,却见北洛身子一晃,躲开了他的手。

两人都是一愣。

北洛旋即反应过来,又羞又恼,低头对身下的骏马咬牙切齿道:“小黑!”

小黑敷衍似的叫了一声,仍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它不乐意与其他马靠的太近,哪管马上骑着的人是何等身份。

玄戈无奈,莞尔道:“罢了。”

北洛面上薄红未退,余恼未消,手中鞭子一扬便一马当先跑去前头。玄戈在原地等了等,亦策马跟了上去。

天高云淡,金色的晖光落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顷刻闪耀出一片连绵的白焰,恍如烈火燎原。天地间一片金白,唯当中一点黑骑的身影灵动着,跃然着,踏过白色火海,卓卓向远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