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听到北洛一语的将士们无奈而笑,北洛想偷溜,他们只能帮着打掩护。

倒是小黑有些不满,又被北洛好脾气地安慰了好一会,这才同意北洛换上别的马。只是同意不代表乐意,北洛装作没看见它偷偷朝自己这匹新马撅蹄子的举动。

行军时为了让战马更好地恢复体力,通常是一兵双马,轮换着骑。如辟邪军这等举国倾力打造的军队,则是更为奢侈的一兵三马,必要时甚至会增至一兵四马,几乎不会有马力枯竭之时,无怪辟邪军被天下公认为长途奔袭第一。

北洛原是体恤心爱的坐骑,只是小黑并不领情,一旦北洛去乘别的马,便狂躁地四处乱蹦,把口嚼咬得嘎吱作响,也幸好它是万中挑一都不一定挑得出的难得神骏,寻常的大小战役都能胜任,北洛之前才不强求换马。

只是这回已行路半月有余,北洛想着明日的逃跑大计,决不能出半点差错,这才对自家坐骑这种争风吃醋的行为并不姑息。

临近年关,各路总督和巡按都需回京述职,向皇上禀明一年来的作为。

霜天未晓,半轮残月垂在西边,悠悠散发着寒意。可皇宫内外却早已忙碌起来,一只只灯笼穿梭各处,汇聚如一条流动的星河,为即将敲响的晨钟准备。不避寒暑,无论雨雪,皇宫的朝会从未有过推迟的先例。

玄戈伫立殿中,任由内侍替他换上没有一丝褶皱的衮服。一内廷太监跪伏阶下,在朝会前先行禀报,说及各路总督今日列朝,就连离得最远的岭南路总督也在今夜丑时赶到了天鹿城。

“行江南路钦差张大人也将在今日归京。”

古圣王冕前旒以蔽明,隔着贯玉十二的沉重冕旒,就连离玄戈最近的内侍也看不清玄戈的神情,只觉得说及这近日备受恩宠的朝臣即将归京,皇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听见辟邪军那一支队伍已近函谷,始终面无表情的皇帝嘴角才隐约有了笑意。

北洛驻足路边,看着远处极长的马车队伍皱了皱眉,想起前日离队前正巧送到的官府邸报,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了。

钦差张大人代天子巡狩,自江南归京,算算日子,今日也该走到天鹿城了。

张大人何许人也?其人郡望东都洛阳,为当地大族,耕读传家,书剑傍身,号称文武双全,又兼风流倜傥,有好事者将他与北洛同列,称“东张西王”。

自然,北洛贵为藩王、当朝天子的亲弟弟,地位哪里是一个臣子可以比拟的,旁人将二者的姓名并列,也无非是称赞二人的文武才名可冠天下,并无不敬之意。

只是这位张大人恰好是北洛离京那一年的春闱状元,初入官场即崭露头角,任御史时便数次弹劾锦衣卫的专横作风,使朝野上下震动一片,让离了北洛的天鹿城也没清净多少。岚相护短众人皆知,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仍会继续维护岚相,孰料那几个遭弹劾的锦衣卫官员却都被革职入狱,一场风波最后以岚相殿前请罪告终。这下百官都知道皇上的态度如何了,一时对这位敢为天下先的张大人青眼有加,隐隐有把他捧为文官领袖的架势。

随后玄戈对他的一篇改革税法的策论赞不绝口,将他擢为翰林学士,天子私人,平日随侍左右。入仕不过一年,便如此风光无限、恩宠无双的,只怕是王朝第一人,所有人都猜测此人仕途的下一步恐是拜入内阁,只是目前年岁尚浅,圣上才没让他一步登天。又因他任翰林学士,世人便称其为张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