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两排圈椅上都坐满了人,大房二房三房的都聚齐了,中间空位处跪着四个小毛孩,双手扯着耳朵,耷拉着脑袋规规矩矩不敢出声。
矮几上的沉香十分浓郁,轻飘飘的烟雾不断从香炉中漾出,一股股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夏氏倚在凭几上,微闭上双眸,一时间只觉身心俱疲。
少顷,指着那香炉极不耐烦下令道:“来人把这香给我撤下去,熏得人头疼。”
她的话音刚落,立即有在一旁候着的小丫鬟上前去端香炉,但不知是紧张还是被凝重的气氛吓得慌了手脚,其中一位不小心将香炉的盖子从手中脱落,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小丫鬟不由呼吸一滞,径直跪了下去,但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求饶,只将头埋得更低了。
而正是这一响动,彻底点燃了夏氏积压的怒火,横眉怒目骂道:“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夏氏骂完,似还是不解气,拿起桌边的茶盏猛地砸在地上,陶瓷碎片四溅,划伤了那两个丫鬟的脸,有胆子小的,偷偷抹了泪,吓得瑟瑟发抖。
这动静闹得不小,原本正闭着眼养神的谢氏,睁开了眼,朝着瞪着一双愤恨眼睛的夏氏,好脾气的淡淡道:“老五媳妇还晕着呢,你暂且先消消气。”
不知是谢氏的话有分量,还是夏氏自觉失态,撇起一边嘴角,脸上浮现的笑比面具还假。
短暂的插曲告一段落,谢氏身后的嬷嬷,立即眼神示意那两个丫鬟将香炉带走,又重新叫人洒扫了散落在地的茶水和杯盏碎渣。
魏远洲与收拾混乱的丫鬟擦肩而过,跨进了门槛,高大的身躯遮住大部分光亮,在地板上投落一块大大的阴影,玄色衣袍似是要与那阴影融为一体。
他深沉目光扫过一圈,精准停留在那抹令他记挂一路的倩影。
宋卿时坐在后方靠里的位置,脑袋往下垂着,就差埋进胸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刚才发生那么大的动静都没个反应,自然也没发现他进了屋。
魏远洲跟几个长辈打过招呼后,便径直走向了宋卿时所在的位置,走近了他才看到她那比之出门前的精致美丽而稍显凌乱的发型,以及脸上经过处理的伤。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冷冽,强迫自己克制着翻涌的情绪,继而在她跟前蹲下,细细打量一阵她脸上的几处伤口,然后仰视着她的眼睛,放柔了嗓音问:“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周围的视线骤然投射过来。
宋卿时恍然回神,愣愣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对视的一瞬间,她蓦然瞥见他平日温润谦和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别样的光,刹那间闪现,又很快蛰伏于眼底。
宋卿时下意识握住了他搭在她膝盖上的手,软声回答:“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不知道魏远洲知没知晓整个事件的经过,但是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怒气和试探,如果在这个档口说她是为了保护王舒冉才受的伤,她莫名觉得他会迁怒到旁的人。
身上的疼痛感比先前强烈了不少,脸上总共三道划伤,一处是右边脸颊,一处是左边下颌,一处是额头,最为严重的便是额头,伤口细长且较深,疼不疼的倒没所谓,她最担心的是后期会不会留疤。
而与划伤相比更为恼火的,则是她的脚踝似乎是扭到了,稍微一动就酸疼得很。
两名府医都在忙于给王舒冉保胎,皆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空暇来察看一旁显得“微不足道”的她,就连头上的伤也是她自己看着拿了药简单擦拭处理了一下。
至于脚踝,只能等空闲下来,再请府医来看看了。
她没那么矫情,也心系王舒冉肚子里的孩子,先将伤势搁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辈子王舒冉的这一胎十分平稳,直到生产都没出过什么岔子,孩子也健康平安的长大了,而这辈子却因为意外差点流产,如此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是天命玄学在作祟。
毕竟雪团子是她这辈子带回来养的,致使王舒冉受了惊吓动了胎气的恰恰就是上辈子从未出现在她们生命中的雪团子,环环相扣因果循环,所以才会造了孽债吗?
宋卿时不禁想,若是她没有带雪团子回来,王舒冉和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同样令她感到烦忧的是,又将如何处置雪团子?
凝着她陷入思忖的神情,魏远洲沉默了片刻,遂伸手轻轻划过她的发间,安慰道:“没事的,只是一场意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