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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哥,高队,高政委,那位黑脸的家伙,那个总是把纪律挂上嘴上,那位经常巴掌扇着范承和的家伙,其实大兵对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太正了,像老张一样,整个人都打着体制的铬印,总是亦步亦趋生怕越界,甚至在大兵的心里,对他的评价并不高。觉得他是个总想着命令、总想着任务,也总想着往上爬的警察。

这一刻不再是了,当他冲在最前,当他把兄弟挡在身后,当他迎着子弹想冲上去,一切的评价都不重要了,就像他从来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一样。

对,他不在乎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声名,甚至连生死也可以撇过一边。

大兵慢慢的走近了亮着灯光的急诊室,尹白鸽轻轻地伏在他肩头,无声地流着泪,他轻轻拍着安慰,慢慢地踱进了急救间,急救设备根本没有动用,高铭静静地躺在急救台上,浅色的夹克已经染成了深红色,那一片怵目的血色包裹着他,他像安详地睡着了。

大兵轻轻地,生怕打扰他,走到了近前,把他的手,轻轻放到身侧,那手指还保持着扣枪机的姿势,裤子脏了,鞋也脏了,染着一层尘泥,他仔细地给高铭捋平,可当他直视高铭的遗容时,却再也忍不住了,那眉头依然皱着,就像还在纠结着案情一样,就像每一次看他,都很不入眼,让皱眉无可奈何一样。

“哥……我以为我都不会流泪了。”

大兵大颗大颗的泪掉着,他给高铭擦着脸的血渍,轻声道着:

“哥,你心里一定在怪我,扔下大家一个人溜了,我错了……你们千辛万苦把我从洛宁找回来,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而最后我却当了逃兵……对不起,哥,我错了,我一直憎恨我的职业,一直厌恶我做的事,一直怀疑我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着……别人活得幸福潇洒,为什么我们却活得窝囊,过得难受,还总有兄弟像遭了天谴一样死于非命……”

“我找不到为什么这么不公平的答案,就像天下从来没有过公平一样,总有被欺凌的弱者、总有被戮害的无辜、总有被践踏的尊严,总有作奸犯科的坏人。每每目睹这些事我依然无法选择旁观位置,无法容忍这些罪恶发生,因为我曾经是……和你一样的人,警察!我逃得过任务,却逃不过宿命。因为我们都无法选择旁观的位置。”

一颗豆大的泪,滴在高铭的眼敛,恍惚中像他也在流泪一样,大兵摆正了他的遗容,又像错觉一样,高政委皱眉的额头像平缓了,神态像安详了,大兵噙着泪,庄重地向倒下的兄弟敬礼。慢慢地放下手道着:

“国旗在上,警察的一言一行,决不玷污金色的盾牌。”

“宪法在上,警察的一思一念,决不触犯法律的尊严。”

大兵哽咽地说着,曾经敷衍背诵的誓言,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几句简单的话会让泪流满面,他神情恸动地说着:“哥,我答应你……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做个像你一样的警察,做个好警察。”

那轻声的述说像一个分裂症患者的喃喃呓语,却有着敲击到每人心弦的魔力,门口站着众人默然落泪,神情呆滞的范承和不再茫然,依然是悲伤弥漫地心境,像多了一束引路的火光。

那是先行者倒下的位置,是他们以我为焰,光照后人前行之路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