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沈弃定定地看了他数秒, 从他无可转圜的态度中得到了答案, 无可奈何地闭眼一叹:“竟然……”

这最有力的一条线都无法延续。

真是棘手。

沈弃前些日子还在北方的陆家, 后直接南下, 从芜州辗转来到这座临海城池, 一路奔袭千余里, 纵有奇巧工具,长途跋涉的疲惫难以消去;加之他几乎没怎么睡过觉,连轴转地处理各项事务,还要分门别类地整合所有传上来的消息,大脑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这会儿说不好是失望还是遗憾,他闭上眼的瞬间,便感觉无数被强行忽略、压制下去的疲惫层层翻涌上来,沉重地袭向了他的大脑,令他暂时无法继续自如地调动思绪,仅能孑然地站在原地。

慕容止见沈弃状态不对——神色紧绷,双目紧闭,脸色憔悴而倦怠,一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沈弃手中虽紧紧握着扇子,可那更像是一种理智坚守的最后防御,实际上已经疲于动手。

“沈施主可要歇息一会儿?”

慕容止眼睫轻扇,说话如和风细雨,温然隽永,“寒舍虽简,亦有粗茶。”

沈弃稍默片刻,应了:“劳烦阁下了。”

……

煮茶的器具简单,茶香并不悠远。

一切质朴。

沈弃望着茶壶下方跳跃的火光,神色渐缓,喝茶不是要紧,他方才疲惫至深,难以为继。当下思绪逐渐清明,他搭在膝上的手指抽了抽,像是触动了一个机关,整个人随之活了过来。

他抬头看一眼对座的慕容止,惊觉片刻前他似乎并非感觉到此人的存在,慕容止静静地坐在那里,呼吸的节奏巧妙地融进了天地间,无声无息地安然平和。

于是,沈弃跟着沉淀了心绪,却终究没忍住开口发问:

“明行佛子,世间情爱若为迷障,如何勘破?”

慕容止抬眸,目光隐约有讶异之色:“沈施主何出此言?”

沈弃顿了顿,摆手:

“……罢了。我一时兴起,佛子不必挂怀。”

他着实无意扰慕容止的心境,只是生来难得遇见如此困局,不是外物,而是自身。他无法抑制对林寒见的渴求,此前做得再如何,他心中仍有把握;林寒见逃脱后,他找不到她的踪迹,又亲眼见着陆折予的心惊变化,竟是难以笃定自己能否可以一如既往地永恒保持冷静清醒。

情爱,果真难测伤人。

不动心则已,否则便是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慕容止对沈弃的事知道得并不清楚,他很久不接触那般复杂的事。先前生活在闹市之中,喧闹纷杂;如今便是远离尘嚣,潜心修行。他这会儿最需要的,便是多种未曾经历过的人生。

柴火间迸出“哔啵”的声响。

慕容止缓缓道:“红尘留恋诸多,苦难诸多。忘却其一,直面其二,淡然其三;放下便是勘破,得大爱,无妄念。”

这番话,说得实在通俗易懂,又点到为止。

沈弃的错乱稍纵即逝,当下已然回归到寻常状态。

他呼吸内敛,再无憔悴之色:“佛子是在说我,还是在说自己。”

“世人皆如此。”

慕容止道。

沈弃起身,口吻淡淡,毫无锋芒亦不留余地:“若依此而行,其一我便无法做到。假使遗忘才无纷扰,我只能辜负佛子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