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顾氏自小有强势的母亲遮风挡雨,出家后夫君虽然在仕途上没什么出息,待她却是极好的,因此把性子养的格外娇气天真。

她此生最大的劫数,两次都应在了这个大女儿身上。

却不想一场病重,等她醒过来,也不知病中发生了什么,阿窈竟也不再和她闹了,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事事妥帖,反而让她看着这么懂事的女儿,对自己先前的怨恨有了些许后悔。

阿窈每日过来侍奉她,读书解闷,也说些闲话,顾氏也应着,绝口不再提这变了称呼身份的事,远远看过去,十分和谐,竟好似之前的暴风骤雨不存在一样。

顾氏听着这个干娘两字十分刺耳,几天下来,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挑起了这个伤疤:“阿窈,现在到底是私底下,咱们娘俩,你就直接叫娘吧。”

阿窈微微笑着摇头,柔声细语劝她:“您放心,我已经和干爹商量好了,若是要做戏便要做足全套,不然让别人听见了难保不起疑心。我也改了一个名字,换做秦瑶席,干娘以后唤我阿席便是。”

明明女儿神情无一丝异样,人也柔顺,顾氏却莫名一阵心悸,仿佛眼前坐在自己身前的阿窈一下子远在天边,一个抓不住就要飞走了一般。

然而阿窈说的字字在理,顾氏竟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沉默一会,忽然惊喜地道:“那我就叫你阿瑶罢,只错了一个音,还跟过去一样,你看好不好。”

阿窈点头称是,但是只有她知道,不可能和过去一样。

当她明白,在很多事情面前,她都会被放在最后的时候,就知道,那个视赵府为家,全心全意依赖着爹娘的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她已经十四,再陪爹娘一两年,便到了出嫁的年纪,那时去求舅舅,带了自己走,或许这大江大河,她还有幸看得过。

做客,便要有个做客的样子,不是吗?

阿窈见天色晚了,便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还没进门,就见了满屋子一片狼籍的纸张。

因为屋子里还住着一个成了精的熊猫,阿窈怕里里外外都是人,杨岑住着不自在,便只留了一个管着屋子的丫头,其余只是定期来做洒扫便罢。看不到这么多双或是好奇或是不屑或是探究的眼睛,阿窈也是自在的很。

没了别人时时刻刻盯着,杨岑总算能放开自己的技能跟阿窈好好说话,但是要问的话待要写出去,又被他涂了。

世间万事,最难为的或许就是面临这样的境地,竟让人劝无从劝,怨无从怨,只能渐渐隔离,若不是那么在乎,也就不会难过。

阿窈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平静无波,谁知一看着泼了一地一桌子的墨水,再看看揉碎了满地的纸屑,还有画出来的一个丑破天际的竹笋,立刻傻了。

在竹笋旁边还有很醒目的几个大字,最后一笔快要勾出这张破纸,显示着主人的嚣张:“再不给竹子,小爷我就离家出走!!!”

“呦呵!你长本事了!”阿窈把又重了不少杨岑拎起来,朝脑门弹了几个脑瓜崩:“你敢出这个门,回头我就拿你添个被子!”

“喂喂喂,”杨岑艰难地舞动自己的四肢,挣扎下来:“你这么凶,以后谁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