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拍堤春水四垂天

九州列国传 宋申申 2026 字 3个月前

莘娇阳将浸泡了汤药的热敷棉布,覆盖于妫娄的额头上。

“既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便要收好锋芒,静候时机,如此白白牺牲,不但救不了你的公主,你的命也保不住。”

妫娄躺回床榻中,棉布上的汤药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头胀发热,却因额上的热敷好受了许多。

“典客既不是为了昭明太子,为何要白费力气来劝说我?”他气咽声丝,却始终看着莘娇阳。

“因为,我与你的目的相同。”莘娇阳说道。

“百里肆已经死了,陈国亦是更换天日,你始终为周臣,前程似锦,不必像我一样,穷途末路地来安阳摇尾乞怜。”妫娄历尽千险,可心性却始终是个明朗少年。

他知道莘娇阳执着于此,多半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百里肆的重托。

可百里肆已经死了,陈国也成了一个空壳,她没必要为了一个承诺而浪费余生。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是已经穷途末路。”莘娇阳眉宇轻蹙,轻叹一声。

“在我看来,至少你还有家可以回,可我什么都没了,便是最后寄托在公主身上的希望,也随着这场细雨覆灭了。”重病缠身时,妫娄心中多于沮丧,这般头昏脑涨地感觉,使他有种濒死一样的绝望。

莘娇阳扯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和你一样,我也已经没有家了,你还有福祥公主这个希望,可我什么都没了。”

自从被自己的母亲莘四姬逐出家门,莘娇阳便知道,她此生所求的坚持,家中人不会理解,所幸,她也从不求旁人能懂。

她承载着的其实并不止有对百里肆的承诺,还有一个秘密,一个可以威胁莘家现世安稳的秘密。

如今她同莘家两相分离,不顾不问,对莘家来说,也算是好件事。

至少在她动手时,那昭明太子不会因她而牵连莘家。

“你若信我,便在病愈后,回高平去,福祥公主总会醒来的,我们要耐心些,留存余力等候。”

当昭明太子还在思量,给予妫娄什么样的惩罚,可以让他死的悄无声息一些时。妫娄已然低调地离开安阳,撤回高平了。

妫娄离开安阳前,留下一封《已罪书》于紾尚阁。昭明太子得知此事时,《已罪书》已在紾尚阁掀起了风浪,一众谋士皆慨叹昭明太子和大司农的君圣臣贤。

随后,这股风浪吹向了整个安阳城,甚至九州大地。

“仲忧所以得罪,其过恶未易以一二数,时日重病,自觉药石无医,濒死回想,君及我好时,自惭形秽,追悔无路,而今病过清明,追思所犯,当真无义无理,与病狂之人蹈河入海者无异,不意君之宽大,复遣视息人间,若不改,仲忧真非人也。”

这虚情假意的话读起来,倒像是喝了陈年浊酒让人上头。被逼无奈的昭明太子,只能暂且放弃杀死妫娄的举措。

不过,他仍旧心有疑虑,单凭妫娄那样一个心思单纯的人,绝不可能猜得到自己要取他性命,也绝不可能写出这样虚情假意的已罪书。

他派千面阁的人暗中调查,在得知在寒食那日妫娄淋雨后,昏死于宫门前,身染风寒,被秦上元带回澹台府上后,便在此处养病。

而这期间出入澹台府上最频繁的,是莘典客。

某日朝立议事过后,少公子召见莘娇阳于东宫相谈。

那日,也是莘娇阳再度遇见福祥公主。

她身陷软榻,毫无声息。如若不是秦上元与她说,福祥公主尚未断气,她会认为,福祥公主是死了。

昭明太子躲在屏风后,仔细地留意着莘娇阳在看到福祥公主时的表情,在她面无表情的神色中,终于隐约地略过一丝波澜。

少公子冷哼了一声,跃过屏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