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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氏坞门打开瞬间,然后又轰然关闭,只是郊野中却非尽是苍凉,将近六百余众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屠戮一空,血浆喷洒,断肢横飞。哪怕周遭那些乡徒们俱都自诩谋生乱世,见惯厮杀,但眼前这一幕却都如重锤一般恨恨的砸击着他们的心扉!

“明府,该要继续了。”

王猛眼见翟慈呆呆望着前方血腥的战场,小声提醒一句,翟慈这才如梦方醒,忙不迭又端正了坐姿,而后便又听王猛说道:“游氏奸恶,袭杀王臣,此为必诛之罪!”

“游氏奸恶……”

周遭那些力卒们这会儿也都两股战战,又因这话没有提前排练过,喊叫出来后则显得稀稀落落,全无早先那种壮一之声。然而听在周遭那些乡徒们耳中,这话却比早前那诸多话语都要更加的震慑人心。

接下来的郊野中,气氛转入一种死寂。但这死寂仅仅只是个人的感受,事实上平台上的审断始终在进行着,而各种判令也一直在通过力卒们喊叫声传入众人耳中,甚至那些喊叫的力卒们都已经换了一批。

至于接受审断之人,也不再是一开始的血淋淋人头,开始出现一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活人,这都是在昨夜攻袭中被生擒之人。但是数量却不多,实在弘武军卒有限,接连转战,也很难有余力收纳更多俘虏。

这场审断,一直持续到了傍晚,然而周遭围观者们却并未散去,反而越聚越多,而且也渐渐靠近平台,但有两百骑士分列左右,纵然乡众多聚于此,但却少有敢于哗乱,尤其在平台直对游氏坞壁这一段区域内,更是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将近尾声时,翟慈语调也渐渐变得沙哑起来,最终掩起卷宗,望向王猛。

王猛自席中站起,一手跨刀缓缓步入平台前侧,指着那几十个被高悬起来的人头,大声道:“此中乡徒诸多,各有罪迹,但其罪未必当死,何以今日俱都伏诛?王师入境,非为虐杀!但王法所行,绝不容法外苟存!往年乡土残破,胡寇横行,本非民罪,民却深受所害。乡野各自筑坞求生,圈此方圆生息。此本乱中权宜,绝非世道良态。天地有大序,王法必盛行,绝非尺寸高墙能阻!王法所在,惩恶锄奸,诛邪杀暴,良善者徜徉其中,不受加害。民皆欲生,法必镇恶!”

讲到这里,王猛向周遭乡野抱拳施礼:“小子所以逞威,只因境中邪恶标立。今日恭请诸位乡亲,自警自省,勿再逞欲相迫!行台沈大将军壮志雄略,王师养势年久,尚有诸多胡逆待杀,实在不愿再加法剑于我同文同种冠带华士!父精母血,养成数尺不易,何以忍受恶欲所驱,行此仁者痛、暴者快之罪迹!”

“天中尚法,秩序旺盛。强梁无存,罪恶伏诛,男女乐业,老幼安生,盛世姿态,黎民俱享。天南谷米,江北丝麻,南北物胜,并陈市津。南北四极之浩大,都待勤劳拣用,诸位何以还要眷恋坞壁之方圆?王师法剑百炼,锋锐难当,你们何以还要不惜性命,为胡贼以命试此锋芒!”

这一番痛心疾首之言道出,周遭乡众俱都喑声,良久之后才有一人壮胆涩声道:“郎君远来,如何能深知乡痛?此境豺狼残暴,壁墙之外便非人间,偷生几十年,尚且不知目中山水之外复有天地……虽偷生在世,乡徒未尝全无忠义之识,但天中那位沈大将军就能做保证,可久治此乡无失?他失于关中,尚拥天中,失于天中,尚据江表。可我乡众,唯此坞壁一角,一旦行出,生死不再为我有!”

“所以阁下是要教我何事?关中受害,难道天中就无害?沈大将军生来吴地贵子,天中故来非是其乡,何以如今能雄踞彼处,征讨四方?论及山水所恃,大江天堑难道不及四关之险?沈大将军弱冠之年便统军北上,驰骋中原,搏杀贼赵,复土千里之遥,王声远播诸夏之地!”

讲到这里,王猛嘴角已经噙起冷笑:“可是你们诸位呢?言则俱是关中彪悍子弟,据此尺寸之地妄想自夸,不敢履足目外天地,栅栏之内了此残生!四关尚且不能安境,区区四墙便可为天险?即便偷生,得趁侥幸,三秦血气、天府悍民,早已经被拘养成一群惊弓之鸟,狐鼠之辈!”

“住口……”

“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