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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赫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忧愁,淮南立镇以来,整体便是连轴转的状态。先是抗击淮北各路奴军的反击,接下来又大肆整顿乡土。乡土经营刚上轨道,马上又传来奴兵将要大举南来的消息。

本以为这一次应该要缩紧阵线,重修内治,厚积钱粮,但却没想到各部分遣外出,动作之大较之此前甚至还要猛烈得多。

虽然江东资用还在源源不断的运送上来,但整个淮南就仿佛干涸年久的龟裂河道,再多资用水流涌入,都被吸收耗费的涓滴不剩。杜赫本来是统理内政,但近来这段时间,每天睁开眼便有许多人涌入门内讨要钱粮,仿佛他在睡梦中便亏欠了整个天下。

听到众将各自夸耀功事,杜赫心内自然也是充满喜悦。哪怕是奴军将要大举南来,淮南这亲创之镇也是日渐彰显气象,已经不逊于广陵、武昌等创立年久的军阵。

但这一份欣喜,也实在难以打消他的焦虑。寿春这里都是捉襟见肘,等米下锅,而汝南那里又增添十数万嗷嗷待哺的丁口。人的耗用问题还没解决,结果又来了几千匹较之人耗费更多的马。这一桩一件的事情,俱都沉甸甸压在他的心头,实在让他难展笑颜。

众将谈论的兴致盎然,倒是没有发现杜赫的异态,不过沈哲子却是已经留意到。

此一类事务太伤脑筋,不宜在气势正高昂的众将面前多作谈论。于是沈哲子托辞离席,将杜赫请进侧室,问道:“道晖你愁容霜结,不见笑颜,莫非江东资用运送逾期不继?”

杜赫闻言后便苦笑一声:“逾期倒是没有,但不继也确是事情。如今镇中单米粮一项,日进两万斛,已经积纳五十万斛有余。但驸马若问当下镇中粮储多少,那是连百斛都无!各方求粮,情如火急,如今镇中却是又添新困……我不是不喜驸马屡建奇勋,但眼下镇中局面确是人力至极。眼下还未正式开战,来日若是久持长战,境况实在堪忧啊。”

沈哲子也明白杜赫的担心自有道理,甚至于就连他自己,对于汝南这么短时间便营造起如此大的规模,都是略有诧异。从长远来看,这是一个好现象,羯奴人心悖离,对地方摧残太甚。

此一战后无论结果如何,可以说豫南之地都成荒土,这对于来日王师挺进淮上,是一个极为有利的局面。但无论有利还是无利,终究还是要熬过眼前才能再有资格作进望。

“道晖倒也不必深忧,未来几月之内都是江潮大涨,加之镇内也是屡兴疏浚,来日江东所补,还会更加充足。至于汝南那里,眼下容纳也近极限,接下来便是陆续南迁。”

沈哲子笑语安慰杜赫一声,表示眼下的规模不会再作更多扩大:“至于这新得马匹,眼下仍是防守淮水为主,倒也不必即刻便整军。稍后可去信梁郡,使人来引领暂养涂中。”

的确所获这些马匹既是一个庞大的收获,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而且并不能即刻就派上用场。首先是兵员方面,淮南军这里已经难选更多。所以如果要选的话,还是要从汝南那些丁勇当中挑选成军。但汝南那里尚没有经过有效的整编,眼下并不宜直接托以重械厚用。

而且,眼下也不是再扩充骑兵的时机。见识到羯奴中军的精锐,来日大战沈哲子在野战方面几乎已经放弃了努力。即便是有所需要,凭眼下淮南军骑兵规模也够用了。

至于这些新得的马匹,沈哲子也并不打算完全留用,只打算留下一半优选良马,另择千数送给郗鉴。毕竟今次在淮北的军事行动,如果没有徐州军鼎力配合,也难进行的如此顺利,该要投桃报李。同时也能顺便向徐州方向讨要一部分马料应急,省了淮南本身筹措苦劳。

至于剩下的一些驽马劣马,虽然不足军用,但也都是极好的畜力,在江东价格极高,索性直接售卖给江东各家,抵消一部分粮资,同时也激励一下这些人家援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