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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陆路往京府去,哪怕一路没有阻滞,也要旬日时光,如果中途病死一两个,或是摔折一两个,且不说喜事变丧事,对那些年轻人各自门户也都不好交代。

当庾曼之苦着脸找上沈哲子时,沈哲子便忍不住笑起来:“我本就不赞同这么多人同往京府,偏你要贪图一个人多势众,难道此前就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他虽然热心帮助庾家张罗场面,但是对于这么多人一起前往京口迎亲还是不赞同的。但庾曼之这小子向来性喜热闹,觉得人越多场面越大。沈哲子只是帮忙,自然不能替主人拿主意。

庾曼之听到这话后便讪讪一笑,尴尬道:“是我一时任性,所虑有欠周详。不过驸马你向来韬略深厚,既然没有力阻,肯定也早有应对之策。往年在大业练兵,各家子弟不乏桀骜难驯者,还不是被驸马整治得温驯起来。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大业练兵怎同于今次迎亲?诸位亲友至交肯来帮忙,已是人情不菲,如果要以法令强束,难免要大损人情,两不得安。”

沈哲子沉吟说道,眼见庾曼之急得都要哭出来,应该是能体会到轻率决定所带来的恶果,他才笑语道:“今日暂且如此,待稍后到了宿地再言其他。”

于是接下来这大半天的光景,庾曼之都在提心吊胆中渡过,在队伍里前后奔走,哪里出了什么状况便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所幸这一天下来,虽然场面很混乱,但也没有出现什么大乱子,不过是游猎者被偏飞的冷箭射死了一匹马。

等到了宿地时,庾曼之已是紧张的近乎虚脱,周身的冷汗。待到将众人都安排进了庄园,便又急不可耐、足不沾地的来找沈哲子。

庾家为这一桩婚事准备的也算充分,庾条本身就不缺钱,加上一家人都想借这一件事来走出去年那场兵灾的阴霾,可谓是下了血本。单单从建康到京府这一路之间,每隔一段距离便布置一座庄园,用来接待迎亲队伍。所以这条路程虽然不短,但沿路起居饮食都安排的非常妥帖。

沈哲子尚在饶有兴致游览庄园,便被庾曼之撵上来连声催促,于是便也暂时收起闲情,同往年轻人们聚会场所。

这一整天的时间,众人虽然赶得路并不远,但闹腾得却厉害,各自体力耗损严重。这会儿聚在一起,虽然谈兴正浓,但神态却不乏疲倦。更有几人因为身体欠佳,用过晚饭后便早早离场去休息。

沈哲子与庾曼之行入厅中来,先对众人遥敬三杯略作暖场,然后才笑语道:“今次是因三郎有喜,我等知交才得欢聚一堂,寻常在都内或是俗尘侵扰、或是独守雅趣,哪会有这种机会。由此至京府尚有十数日路程,这一路风霜苦寒、车马劳顿,劳身伤神,诸位能够不辞劳苦,相约共行,这一份情谊,赤若真金,绝非区区一谢足偿。”

众人听到沈哲子这话,纷纷举杯客气回应。这当中自然不乏庾氏旧好,但也有相当多一部分都是响应沈哲子号召而来。世族子弟交情从哪里来?这一类的互相帮衬,哪怕收不到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处,混个脸熟也没有害处。

恭维一番之后,沈哲子才又笑语道:“往年身率百众轻骑归都,一路物胜不曾细览,幸在今次能得机会旧迹重履,更幸相伴者俱是贤达俊彦。荣华一程,雅趣满路,自不待言。若非主家自有婚期早定,真希望能与诸位相携徐行,赏足这沿途风光物华!”

听到这话,在场这些年轻人有心思细腻敏感些的,已经意识到沈哲子言外之意,不免有些尴尬。他们今次出都,名为帮庾氏迎亲,可是整整一天时间,离城不过二十多里。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不妨让庾曼之先行,待到他们抵达目的地,或许还能喝到儿郎满月酒。

眼见众人神情有些不自然,庾曼之在沈哲子示意下笑语道:“驸马何必言此,承蒙诸君厚爱,已是至幸,岂敢再有期约。我辈又非枷下老卒,所求唯有从容适意,若能一路尽兴,一女何惜!”

庾曼之这么一表态,众人不免更尴尬起来。他们名为来迎亲,如果因为耽于享乐反而害了庾、郗两家婚事,那可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