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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王的官署在台城中央,当他们行至宫门前时,后方才有诸多身披素缟的台中官员陆续赶来。

沈哲子侧首望去,首先看到的便是举动方正威严、身正目凛的庾亮。此公身形挺拔,容貌俊美,行在一众台臣前方,确是引人瞩目,威严十足。与之相比,稍稍落后几分的王导在外貌气度上则要稍逊几分,中年略有发福的身材,一团和气的相貌,望去让人心生亲近好感之念,敬畏之情却要稍逊。

看到沈哲子与西阳王站在那里,庾亮眸子凝了一凝,继而便面无表情的站在宫门一侧,仿佛彼此素不相识一般。反倒是王导,嘴角泛起一丝弱不可察的和善笑意,对沈哲子微微颔首。由这一点差别,便能看出两人迥异的性格与做事风格。

沈哲子倒不会因为旁人态度好坏而使立场有所转移,他知庾亮心中所想,但是对于王导,却实在有些拿不准此公是何心肠,因而心中对于王导的忌惮之心尤要更重几分。

随着到来的台臣越来越多,沈哲子便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庾怿。庾怿看到沈哲子后,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悄悄对他打个手势。沈哲子也点点头,予以回应。

看到这一幕,庾亮绷紧的神色略有松缓,趁着宫门徐徐打开之际,行上前来以长辈口吻对沈哲子说道:“你是后进,岂可居于诸公之前,稍后随叔预一同入殿。”

沈哲子点头应是,转首看到西阳王脸色有些尴尬,然而在庾亮面前却不敢发声,心中一哂后,便由道旁行下,站在了庾怿身边。

周遭都是台臣,不好言谈太多,庾怿只是伸出手来轻拍沈哲子的手背,目中欣喜之余不乏欣慰。察其神情,确是将沈哲子当做一个出色的至交晚辈来看待。

随着内侍尖利的唱礼声响起,一行人徐徐行向宫殿,前方庾亮王导已经掩面哭了起来。随后便是哭声大作,气氛便渐有悲怆。

看到道旁舞动的白绫,受这气氛感染,沈哲子眼眶也渐有红润。他并无时人那种名教觉悟,但深受皇帝赏识恩重又是事实,虽然彼此之间很是疏离,没有那种熟不拘礼的融洽气氛,但亦为这英年早逝的雄主而感到悲伤。

大业未竟,半道而猝。对于同样心怀天下的沈哲子而言,这一份无奈和苍凉便感触更深。他不知自己最后能否达成夙愿,还是也如大行皇帝一般,最终要困于时局之中不得伸展,举目皆敌,寡人独伤……

当行入殿中时,哭声更是大作。沈哲子身边的庾怿更是放声嚎哭,涕泪横流,几乎已经站立不稳。

宏大殿堂中,诸多灯火照耀如同白昼。大殿上方便安置着大行皇帝的尸体,竖躺在殿中,身上披着代表帝王威严的章服。旁边的屏风后,则是太后率领一众妃嫔子女在那里哭灵。沈哲子擦擦泪眼,想看一眼兴男公主怎么样了,可是前方人影重重,又有屏风遮挡,实在看不到那里的情形。

在大行皇帝尸首下方,只有小皇帝一人而已,显得孤独而又茫然。上次入苑拜见,因为太后训斥太多,沈哲子并不曾看到小皇帝,今次尚是第一次见。

在兴男公主口中,这个既无赖又可厌的小家伙儿这会儿身穿不甚合体的章服,神情木然望下下方嚎哭不已的群臣,略显虚肥的脸色苍白如纸,间或干嚎两声,声音暗哑微弱,显然已经被折磨得透支严重。

在殿中,庾亮、王导等一众辅政之臣的席位距离小皇帝最近,而庾亮更是紧挨着小皇帝。大概是察觉到小皇帝敷衍的哭灵态度,悲痛之余,庾亮心中更有几分不满与辜负所托的愧疚,脸色顿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