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白只好照做。

这种小事当然难不倒他，很快就把整个窗帘杆给拆了下来，平放在地上。

曲嘉倩慢慢拧开那个浮雕造型的杆头，用手机电筒看了看里面，将杆子立起来抖了抖，竟然掉出一沓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拆开来，里面竟然是书信。

尽管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泛黄，但因为保管相当严密，字迹仍然清晰可辩。

书信的落款和抬头分别是婉贞和君秋，而且周修齐和林松雨都很肯定地判断那就是他们奶奶和爷爷的字迹。

他们果真曾是一对恋人，只不过一个是富商家的大小姐，一个尚在裁缝铺子做学徒的穷小子，若论门第出身，那真的是云泥之别。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相爱了。江小姐从教会学校的洋派作风竟然越来越偏向穿复古的旗袍，究其原因，就是为了订制旗袍时能与心上人见上一面。

其他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这样鸿雁传情。

江小姐甚至想好了要搬出自己那个大家庭，跟林君秋一起过自己的日子。她母亲去世早，留给她大笔梯己钱，她用这笔钱买下了这座公寓，原本是打算跟林君秋结婚后住的。

可惜林君秋没有接受，他明白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不希望因一时的冲动带给喜欢的人一生的不幸。

爱情陷入死局，江小姐在这个公寓中独自住了半个月后，决定嫁给家中安排的门当户对的周家公子，第二年便移民美国。

林君秋为她做的最后那件旗袍她始终没有去取，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他亲自送上门，江家也不肯接收。

哀大莫过于心死，江婉贞一定叮嘱过家人吧，再有旗袍店的师傅送衣服来，一律不收。

她也拒绝了他，正如他当初拒绝她一样。

可是这些书信她却一封不落全都收拢到一起，珍藏在一个常人找不到的地方。

她是不是也想过，假如有朝一日，林君秋踏入这个公寓里来，终会发现这份心意。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你怎么会知道书信藏在窗帘杆里面？”秦飞白问。

曲嘉倩道：“这房子之前重新翻修过了，为了方便，窗帘都换了百叶窗，但只有客厅的罗马式窗帘杆还留着，我猜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吧？”

“没错。”周修齐回答，“奶奶当初确实叮嘱过，这屋子里凡是黄铜的东西都必须留着。”

“这屋子里黄铜制的东西，除了钥匙和锁，就剩这窗帘杆了。这房子空置那么多年不肯租给别人就是不希望有人发现这些书信，这是老太太心里最后的‘理想国’。”

还有那些特殊年代，放在抽屉和柜子里的东西都有可能被抢走和破坏，但藏在这样隐蔽的角落，一般人应该是找不到的。

她屈从于现实，爱情连同人生最大的遗憾全都留在这个公寓里。

走过几十年的漫漫人生路，她或许也已经跟当初倔强的自己和解，也终于理解林君秋当年的选择。

实际上，林君秋比她更加执着，一生都没有娶妻生子，松雨也是从亲戚那里抱养的。

江婉贞在遗嘱中决定将这个公寓赠予林家人的时候，是否也心怀忐忑，预料到他们会像当年的林君秋那样骄傲，不肯收下这样的馈赠，才特别交代不要让他们知道是谁？

不过这些或许都不重要了，曲嘉倩看了一眼抹掉眼角泪水的林松雨和身旁低声安慰的周修齐，感慨中国人所说的缘分还真的是妙不可言。

…

案子了结，曲嘉倩请秦飞白喝酒，此前赵元熙带她去的小酒馆已经成了她的固定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