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十年前,那是我脑筋最灵活的时候,也是我最傲慢的时候。

那时候我在知乎、简书之类的地方写字,随随便便就几千几万地涨粉,于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一些杂志编辑跑过来,《青年文摘》之类的,问我能不能把文章授权给他们刊登。我说没问题,但是稿费至今都没打给我,他们甚至连我银行卡号都没问。

还有暴走大事件问我要不要去深圳给他们写文案,我说我还没毕业,而且不想去深圳(幸好没去)。

出去跟其他学院的女生联谊,她们说伱就是知乎那个陈野亮?我们老师还在课堂上念过你的文章,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说,哪里哪里。

还有种种诸如此类的事情,让我自我感觉上已经无敌了,然后跑来起点写网文,觉得区区网文,当厕纸都没法擦屁股一样的东西,以我的水平还不是手到擒来?然后就扑街了。

连学校最漂亮的女生都不敢像起点这样羞辱我。

但是我的反应是:女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跟起点杠上了,现在也沉浸在跟它的搏斗中。

我曾以为,我可以这么一直写下去,但没想到命运的逗弄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大学毕业后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我都几乎没有写过小说。

我的母亲查出来患有脑瘤,在和癌症搏斗了两年之久后,她还是溘然长逝。

她人生中的最后时光,我蹲在村里搞防控,两个月吃了三箱康师傅方便面,湖北胜利结束封城后,她却离开了。

年纪越大,年轻时的那些光芒就越容易褪去,最后单纯的变成用收入来评判一个人是否具有夺目光辉。

不知不觉之间,不再有人有兴趣跟我谈论枪花、涅槃或者《命运石之门》,我在人们手机里的备注,也从三个字的名字,变成了了xx科室的某某某。

太多人问我,现在你收入多少,有没有考虑过买房,还不还贷款,什么时候买车?打算买什么牌子的车?……

母亲逝世前曾说,我是她开的小号,她相信我必定了不起。或者说本来就很了不起,只是缺乏一个展示的通路。我把这个“通路”理解为村上春树小说里的井之类的东西,或者说联通现实世界和小小人世界的某个腔孔,总而言之——

我终于认识到,我确实需要世俗意义上的一次成功了。

然后我重新拿起了笔,捡起起点的账号,踏踏实实地重新开始写小说。

之所以决定把写作当终生职业,是因为我喜欢简单明了的东西。

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关系足够简单。我给你写字,你赚钱养我。能和这种关系媲美的职业恐怕只有被富婆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