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仲钦抿着唇摇头,迟疑片刻,又说:“我还有婶婶,给我婶婶打电话吧。”

医生应下来,按他的说法拨出一串数字,打了好几次都没通。

“是不是又记错了呀?”医生问。

仲钦睁着眼睛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摇头说:“不是。”

“那是……”

“她死了。”仲钦说,“她也在那个房子里,她说去给我煮姜糖水……她被烧死了。”

“啊……”

医生顿时无言。

仲钦将脸埋进枕头里,再没开口。

之后医院联系到仲芳菲,仲钦看见她后第一句话就问:“我打错电话了吗?”

仲芳菲先前确实是在气头上,以为仲钦终于认识到错误,想再教训他一下,就骗他说打错了,还想着如果他再打一次电话来,她就顺着台阶下。

至于电话号码陌生的事她也没多想,因为家里没有座机,有时候保姆出去买菜,仲钦一个人在家想联系她,都是随便找个邻居借手机。

谁能知道,昨晚竟会发生那种事……

面对儿子的质问,她既后悔自责,又心虚不敢面对,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应该是打错了,妈妈没接到你的电话呢……”

“哦。”仲钦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以后背电话号码一定会再仔细一点。”

但他心里知道,自己肯定没有打错,否则医院怎么能联系到她呢?

只是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他从来就不是爱翻旧账的性格,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即便那天晚上的画面总是在他的噩梦里重演,也没有人可以与他感同身受。

“小男孩那时候还不明白,直到很多年以后重新看当时的新闻报道,他才知道,原来那栋楼里死去那么多人,都是因为他。”

仲钦仰起头看向季舒远,目光却没凝在他脸上,好像仍在出神,轻而缓地说:“他害许多人死去,又被人用生命救活,同时背负着罪孽与责任,所以他不该活也不能死。”

“他应该……在痛苦与折磨里苟延残喘。”

第131章 “可是季老师给的枷锁好甜,我舍不得跑。”

窗外阳光灿烂,室内温暖明亮,仲钦抵在季舒远胸前的手指却像块冰。

凉意透过薄薄的上衣,顺着肌肤脉络,仿佛能把心脏冻僵。

季舒远抬手捏住他的脸,拇指滑过丰润的唇,确认这里是热的,才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缓。

继而便是压抑得令人难以喘息的酸涩。

他想,这个人才十岁就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煎熬的苦痛,最后一次在别人面前发泄是他给仲芳菲打的那个电话,之后不论是面对亲生母亲,还是面对像亲哥一样的助理,抑或是后来结交的朋友,他都不曾透露半分。

这个人像玻璃也像瓷器,精致易碎,却又坚硬万分。

他好像很容易被击溃,一粒火星、一股焦臭的烟,或是不开灯的暗夜,没有窗帘的房间,都能令他崩溃。

但他又很强韧,流言蜚语刺不穿他的壁垒,理智裂成碎片,他能自己默默拾捡,拼凑回去依然坚固。

可是每一次悄无声息的崩溃都会疼。

每一次重归完好,都会留下裂痕。

人怎么能这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