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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师傅对池小秋弄回来的这兜青蛳十分满意,他专门备了个阴凉罐子,小心将螺狮放进去,又滴上几滴素油,跟池小秋道:“只消养上一天,换上两回水,吃着便再没泥了,”正好瞅见池小秋滴滴答答还湿着的裤脚,顿了下才问她:“你自己去抓的?”

池小秋点头,低头避过薛师傅的问询,自己却忽然一怔。

到底是怎么想起要来吃螺蛳的?又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抓?薛师傅问这一句,为什么她又呆呆愣了一会儿,只觉自己最近总有些奇怪的心思,是过去许多年来从没有过的。

薛一舌哼道:“那小子也就耽搁了几天,不是已经递了信回来?你又愁个什么!”

“谁想他来?”池小秋让说中了心思,不由羞恼哼了一声,才说出声来,自己又觉得这份遮掩无从说起,便直起脊背理直气壮道:“我与他算是三四年的过命交情,便多念上几分又怎的了!”

还是在前天梦里头,模模糊糊听见钟应忱回来家,两人仍旧坐在葡萄架底下说话,一个说四月里头新上的枸杞头最好拌着配酒,一个说四月里头最衬酒的是辣炒螺狮。

两个不能多吃酒的人偏为了下酒菜拌嘴,一个说螺狮若是沙吐不干净就能吃进去一嘴泥,一个道这做菜的人竟能把螺狮炒到这个份上,能有什么手艺,吵来吵去,蓦然听见钟应忱道:“青蛳不一样。”

等到梦醒,恰好小齐哥送了钟应忱的信来,池小秋一展开,就看见最后一句写着:“勿念,立归”,耳边忽然响起床前钟应忱说的那一句——

“你是不一样的。”

池小秋把那封信攥得皱皱巴巴,到底没扔。

这句话翻来覆去念了好些天,这会池小秋终于想通了它的含义。

过命的兄弟交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豁然开朗的池小秋顿时将心中的别扭一扫而空,高高兴兴等着青蛳吐干净了泥沙,一个个捞起来剪了尾巴,倒在柳枝笼子里,用水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拿起来任何一个都看不见半点泥沙青苔,就算是把这些青蛳都洗干净了。

下油,葱蒜煸出香味,整盘青蛳哗啦倒入,池小秋一手掌着锅,每一下都能让锅里的青蛳均匀倒个个儿,糖增鲜,紫苏去寒,只等螺肉稍一变色,就立刻起锅,手一滑,就将青蛳在盘里堆出个好看的形状。

枸杞头这会正嫩,只消在开水里稍稍一烫,加些盐醋就能吃了,若是想多些油,混着鸡蛋炒也可。池小秋只用片刻功夫,就整治了一桌的菜,招呼薛一舌和韩玉娘来吃。

青蛳不仅费的是洗炒的功夫,更是吃的功夫,薛一舌在此道上最是轻松,只轻轻一吸,就能将螺肉吃了,再端杯抿上一口酒,叨上几口凉拌枸杞头,好似在过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