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好小子,好小子啊!

瞧见身边自家老大那满脸期待的表情,老头子朱棣还是说道:“算了,你还是直接念吧。”

闻言,那黄俨瞧了眼皇上身边的太子爷后,也就明白了什么,赶忙便拆开那京城中送来的情报,对着皇上说道:“是。”

随后缓缓念道:“太孙殿下自回到京城之中后,先是见了太子的棺木和太子妃,其后在了解了当时的局势,并且反复询问了太子死因后,当场便对在场的六部尚书以及内阁大学士们下达了命令。”

“命杨士奇即刻从顺天府筹措好酒一万坛,牛羊各一千头,赏银三百万两,上好大米两百万斤,即刻送往关外,传话三军,这是太子爷犒赏三军的,让他们吃好,喝好!”

“另外,根据此前所有战报战功,命兵部连夜拟定封赏将领名单,交由户部过审。”

“同时,命吏部尚书王直连夜按照兵部准备好的封赏名单,提前预备好东西,只给一日的时间,到第二日天黑之前要求朝廷的人马必须上路。”

随着那黄俨说到这里,这院子中的老头子朱棣和那太子朱高炽,便对之前的猜想有了一个答桉。

果然。

在对待明军时采取的办法和思路,都是朱瞻基这小子自己想出来的。

只不过。

如今在听到这黄俨口中传回来的情报后,这二人相比于对这个办法本身的惊讶,更惊讶的是,朱瞻基这小子,竟然是在知晓了他爹身亡后,第一时间便想出了这个主意和办法。

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返京的路上刚刚得知当朝的皇上,他的亲爷爷驾崩,紧接着在回到京城后,便又收到了自己亲生父亲病故的消息。

且不谈这个打击对他而言有多大。

只是这消息就是告诉一名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的普通百姓,只怕也会震惊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吧?

最起码,他朱棣和朱高炽二人都自认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想出这样一个妥当的办法来应对。

而那小子,在说出这个办法来的时候,就好像已经为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预谋了不知道多少年一般。

不由的,那皇上朱棣便立马对着那黄俨问道:“那小子就没有慌乱那么一阵?”

听着皇上朱棣的话,那黄俨的脸色也是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从那传信之人的口中,只听说太孙殿下处置妥当,先是命三皇孙和太孙妃将太子妃给送到后院休息,并且安慰了两句后,便第一时间来到了太子府的大堂中与朝中的大人们商议局势。”

“这个过程中,似乎并未听说有什么慌乱失措的情况”

听到这话,那老头子朱棣和朱高炽虽然对这小子的表现纠不出什么错来,表面应对的也很好,可就是因为表现的太好了。

太过于冷静了。

反而让他们这两位朱瞻基的至亲之人感觉受到了侮辱。

亏他们之前还担心那小子能不能扛住呢。

可人家倒好,压根没有半点反应,当场便开始对如今大明朝的局势开始了应对。

一时间,那皇上朱棣的脸色自然是有些不太好看的,不由的,那语气也是出了些变化,道:“继续说!”

闻言,瞧着皇上那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黄俨也是非常的无奈,但也不好劝说什么,只好继续说道:“此后太孙殿下便立马将那礼部尚书吕震叫到了跟前,交代说:皇上的丧葬事宜,即刻开办,传旨天下藩王,命他们收到旨意后即刻进京祭拜!”

刚刚还因为朱瞻基那小子太过冷静的表现而有些不高兴的朱棣,在听到这话后,却是眉头一皱。

一旁的太子朱高炽也同样是不约而同的皱了下眉头。

在听黄俨这些话时,二人可都是将自己代入进了自家那小子朱瞻基的处境。

如果是他们,皇上驾崩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便公之于众,还一点不隐藏的开办丧葬事宜,还传旨天下藩王入京祭拜。

这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皇上驾崩,生怕天下那些有心人不作乱吗?

不过,这二人都还是有些城府之人。

尽管心中带着这些疑虑,但他们也清楚这件事如今传到这里已经是过去很久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作用,就看那小子到底是如何处置的了。

而那东厂的厂督黄俨也是继续说道:“在太孙殿下将这个命令说出来后,那在场的所有大臣们便纷纷提出了反对的意见,说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如此轻率昭告天下,恐生异端。”

“可太孙殿下的态度却极为坚决,说:皇上驾崩,此等大事岂是能瞒过去的?身为皇孙,我要是连皇爷爷驾崩的事情都瞒着天下人,瞒着那些各地的藩王,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认为?难不成,我们是要关起门,自己当皇帝?连自家人都不告诉?”

在听到朱瞻基那小子说的这番话后,老头子朱棣顿时皱着眉头,对身边的太子朱高炽说道:“老大,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儿子?话虽然说的没有错,但是不是太傻了?这小子以往挺机灵的,怎么让你教导了半年后,就这么死板了呢?”

听着自己老爹的话,那朱高炽顿时憋了一肚子的气。

机灵就是你之前教得好,死板就是我后来教的差。

想到这些,朱高炽也不去理这老头子。

反正对他这么说话也习惯了。

便催促着那黄俨说道:“继续念。”

面对眼前这两位,他黄俨是哪个都不敢得罪,在听到太子爷的催促后,也赶忙继续念了起来:“在太孙殿下决意如此后,在场的那些大人们也是不敢再说什么。但太孙殿下还是嘱咐了一句话:传给各地藩王的旨意,太孙殿下会亲自拟定,命那礼部尚书吕震只需去准备其它的事情就好。”

听到这话的二人,都是问道:“可有那旨意内容?”

黄俨点了点头,随即便从怀中又掏出了一份,随后在二人面前念了起来。

“皇太孙朱瞻基谒见。”

“侄儿朱瞻基奉太子之命,前往迎接皇上圣驾,于途中得京中急报,皇上驾崩于返京途中,急回,刚入京城府内,却又闻父亲太子病逝。”

“侄儿惶恐。”

“回想少时陪伴于皇上太子身前之日,离玩闹喜乐近,离正道远。行事只问心中欢喜,不问是非天下,为君之道实则一无所知,如今皇上太子接连逝世,侄儿坐卧不安,于此深悟往日种种是非,不由汗流浃背,深自后悔。”

“皇上亲率大军北征得胜,为大明开不世之功,然得胜途中驾崩,实乃大明之哀,不详之兆。”

“且不提北方戎敌正伺机反扑,天下各州府县,也有不臣之人蠢蠢欲动。”

“欲分我大明疆土,毁我朱家根基。”

“此前新政推行,侄儿虽得皇上恩准,言明此乃大明百年之根基所在,但年少行事未免武断,天下士绅,无不对侄儿恨之入骨。”

“此番皇上驾崩,太子逝世,侄儿心甚惶恐,可左右环视,却见天下皆野心勃勃之辈,竟无一可倚之人。”

“思来想去,唯念诸位叔叔可为侄儿助阵。”

“欲请叔叔回京,祭奠皇上太子的同时,以安天下。”

“天若假我十年为君,必效法太子,以百姓之心为己心,以百姓之念为己念,与民休养,施恩天下。叔叔之恩,侄儿定当深记。”

“书不尽言,不能亲至,望叔叔勿要见怪。”

“侄儿,皇太孙朱瞻基。”

随着那黄俨将信中的内容读了一遍后,面前各自坐在椅子和躺椅上的二人,都直直的坐了起来。

从面色上看,二人皆是心中五味杂陈。

这信中内容虽无太多家人感情表达,可却将朱瞻基那小子当时的心情给描述的清清楚楚。

那些藩王叔叔们到底是如何想,他们不知道。

可在听到这信中内容后,他们二人却是心情复杂。

想想那小子当时的处境,兴冲冲的去接自己皇爷爷回京,前头还在长辈面前耍着宝,转头回来,长辈却已不在。

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连失两座靠山。

爷爷死了,亲爹也死了。

整个大明朝的万斤重担忽然之间便压在了他的身上。

还要面对那关外大军的危险,境内四处隐藏的危机。

尤其是那一句“回想少时陪伴于皇上太子身前之日,离玩闹喜乐近,离正道远。行事只问心中欢喜,不问是非天下,为君之道实则一无所知,如今皇上太子接连逝世,侄儿坐卧不安,于此深悟往日种种是非,不由汗流浃背,深自后悔。”。

直击二人的心坎儿。

他们这两个老头是老谋深算。

可也是人啊。

如今面对的,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大孙子、亲儿子。

想到那小子,小小年纪便遭此大难,‘心甚惶恐,可左右环视,却见天下皆野心勃勃之辈,竟无一可倚之人’,身为人父、爷爷的二人,真恨不得即刻便出山为大孙子排去万难,站在大孙子的身后,看看这天下到底谁人敢欺。

若是可以,他们愿意给这儿孙打下万世的太平。

可心中憋闷是憋闷,心疼是心疼,但他们更清楚的是,这些事情,这样一个阶段,是每一个身为君主之人都必然会经历的阶段。

他们替不了,也挡不住。

只要他们两个老头有真死的那天,这样的事情就终有一日会发生。

所以,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让这样的局面出现在他们真死之后。

如今就算那小子受了多大的欺负,遭了多少的罪,日后他们这二人都能给他重新拿回来。

可若是真死了,那这小子就是再受多大的欺负,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不过在心中沉闷的同时,朱棣和朱高炽与常人不同。

他们还是很快便在朱瞻基这一封传给各地藩王的信件中,听出了朱瞻基那小子这么做的目的。

先是将皇上驾崩的事情公之于众,再将太子身故的消息以书信的方式传给各地藩王,这是要跟他的那些叔叔们套近乎,以后辈的身份,请各位叔叔来京中为其坐镇啊

还用透露太子身故的消息来拉近双方的关系,要知道,太子病逝后,可是全天下人都不清楚的。

而朱瞻基这么做,一是在告诉这些藩王们,并不是做儿子的不愿意将太子病逝的消息公之于众,也不是要关起门来做皇帝。

毕竟他本身就是太孙,这皇位本来就是他的。

之所以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担心那天下的叛乱,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并没有将太子病逝的消息传出去。

但是,你们这些藩王,可是他朱瞻基的叔叔们啊,所以便将这些内情告诉了这些叔叔们。

意思就是说,我们是一家人,这个消息做侄儿的不能瞒你们。

并且,将自己的身份压的极低,可以说几乎将自己太孙的身份给抛开了,只以侄儿的身份与诸多藩王谈话。

意思就是在跟那些藩王说,叔叔们,现在侄儿我死了爷爷,又死了爹,如今这天下都是觊觎咱们老朱家皇位的人,侄儿我镇不住场面,还得请各位叔叔来坐镇啊。

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可不能不帮侄儿啊。

在当初靖难之后,老爷子朱棣在上位之后虽然并没有跟那建文帝一样,强行的削藩。

但曾经身为藩王的他,自然也是清楚藩王存在对京师有多大威胁的。

所以,尽管明面上并没有削藩,但是暗中却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将那些藩王们的兵力给一减再减。

如此一来,虽然朝廷还得养着这些藩王,但其手下没有了兵力,那么对于朝廷的威胁就大大减少了。

说白了,在靖难之后,整个大明朝的藩王基本上就像是朝廷养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