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页

杨府的全部伶俐人手几乎都在外忙着搭建册封的帐篷,反倒显得云慕阁分外幽静,杨谢氏虽然担忧自己日后的命运,但在这件事上,依旧任劳任怨,忙得焦头烂额,早上亲眼盯着女官为杨徽音梳妆整理,而后去正厅相候,为丈夫研墨。

天子谒庙,正副二使携诏书自宫中来,等宣读完毕,请随国公府接旨以后,退立轩下,等待随国公亲笔回复圣人婚书上的问题,终定于永宁九年十二月十二日正式授皇后册宝、衣饰、翟车,十二月二十日入宫合卺。

为显重视,大理寺卿与宗正卿来往宫中与随国公府几次,才将事情定下,而后又过两日,才有大理寺人奉陛下敕令,来问皇后案情。

正式确立婚事前,随国公府来往的人还不算太多,然而一旦尘埃落定,杨徽音便觉察出了前院的热闹动静——皇后还在府中,再怎么亲近的朋友也不好往内宅来,怕打扰皇后的清静。

来问话的是大理寺新晋的官员,他被委派过来,纯粹是圣人的意思,走流程之余,给娘娘讲一点大理寺经手的杀人案,皇后似乎做女学生的时候就很喜欢听这样的故事,他原先管理卷宗,也很有些口才。

两个人倒不像是问话,反倒像是说书了。

“宇文娘子若是被判,可会有什么不好?”杨徽音知道那被杀的小官是那日给自己刻梳子的男子很是惊讶:“他到底脚踏几条船,还能发奋读书,当真应付得来?”

“回娘娘的话,宇文娘子至多是知情不报,并无大碍,不至于流放杖责,罚金也就够了。”

穿了青色官袍的他立在门外,一般情杀里的八卦总是比血||腥趣味更多些:“被杀的李师出自望族,在家中仍有正室,后来在平康里一掷千金落魄,只能受相好夭娘资助,许诺富贵勿忘。”

他说话间亦讲究分寸,宇文娘子与皇后大抵还有许多情谊,“后来李师偶遇逛书坊的宇文娘子,刻意引诱,受宇文娘子襄助,春闱后入吏部报道,至京畿为县丞。”

宇文意知对待情郎一向是只给金银的,宇文家势高,也看不上一个芝麻大小的官,等他离京,也就算是好聚好散。

李师原本家境也还好,既然做了官,自然要往上爬,矜持名门的身份,非但不愿意为夭娘赎身纳妾,连带自己的糟糠妻子也不喜欢,一心攀附新贵,一面寄回休书,另一面威胁起宇文家来。

通||奸之罪可判死,他手里握着宇文意知许多东西,要闹起来也难看,只是没有想到夭娘失了全部积蓄,不能赎身,她近来不接客,得罪了许多熟客,门庭冷淡许多,竟然也敢在自己家中挥刀相向,解决了宇文家的后顾之忧。

“不过李师的妻子正巧乘车入长安寻丈夫及烟花女子理论,否则也不能这样快,被人掩尸六七日也有可能,”他也有些感慨:“得亏她没敲登闻鼓,否则圣……要压下来便不能了。”

大理寺虽然没有说,但是大抵也考虑了这一层,为着宇文家的体面,只将那个叫夭娘的女子杖三百,徒十年,极快地了结了这件事。

“她素来爱逛那些书坊什么的,被人诱哄欺瞒,现在吃些苦头,也该老实了,”杨徽音猜测能叫花魁痴心的不说是潘安之貌,也是能说善言,“那个夭娘我确实见过,一面之缘,帮过一点忙,竟被误解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