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梁苏木然的披上王婶从椅背上取下的藏青色棉袄,心里直犯嘀咕,敢情身体原主独自晕倒在河堤上,是遭遇了校园欺凌?她打量着身上泥泞却厚实的布料,又看了眼王婶身上的粗布棉袄,心里大概有了数。

王婶带着梁苏离开卫生院,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透之前回到了庐景市下属的青涯县洪观镇。梁苏担心露馅,一直沉默寡言,倒是喋喋不休的王婶不知不觉被她套出许多信息来。梁苏的母亲是上海滩资本家的大小姐,十年浩劫的时候被下放劳动在洪观镇棉纺厂当工人,就这样认识了同在棉纺厂做工的王婶。

“都是寡妇,索性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王婶顶着呼啸北风,狠狠抹了把眼睛,“当年你爹是红透北京城的名角儿,出车祸的时候报纸上都登了好几个版面。我那死鬼老头子存了不少他的简报,可惜搞运动的时候都被烧掉了。”

第2章 重回毕业班

梁苏躺在冰凉凉的床板上,腹中那几个包子和晚饭一点儿鸡汤的热量早已消失殆尽。庐景市地处江苏北部,不属于集中供暖的北方区域。她能清晰的觉察到冷如含铁的木板隔着一层极薄的棉花和布料疯狂的吸取身体里本就不多的热量。

梁苏鼓起勇气起床,披着棉袄翻箱倒柜,把所有能找到的厚点的衣服统统铺在被子上。没有空调的冬天实在太难受了!

王婶和梁苏都住在庐景市纺织厂后院家属区的筒子楼里,两个狭□□仄的单间并排着挨在一起。梁苏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听到清脆的敲门声传来,原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些是我摸黑蒸的,你趁热吃点,其余的带着路上吃。”王婶拿着个小布包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梁苏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用手指梳理了几下头发就请王婶进屋坐。

“婶子吃过早饭了吗?”梁苏摸索着拉了下墙边的灯绳,昏黄的光线让家徒四壁的室内稍稍显得有了些温度。

王婶不见外的从墙角拉出把木头椅子,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就坐下了。“苏苏你忘了,我是厂子里的正式工人,等待会食堂开门就可以进去吃早餐。”王婶说着就把随身的小包袱打开,里面是几个玉米面馒头和两个茶叶蛋,还有用罐头瓶装着的自制咸菜。“你小时候最爱吃厂子里的绿豆粥和花卷,后来你妈妈过世,厂里就按规矩停发了餐票。还是经过工会讨论觉得情况特殊,才留下了这间屋子给你住。”

梁苏避开王婶的目光,淡淡地说:“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唉,不怪你,那时候你才刚进高中,一个月都回不了家一次。你妈又总让大伙儿瞒着你,说你从小聪明,是要专心读书考大学的。”王婶叹了口气,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皱巴巴的几张钞票,“老规矩,每月十块钱生活费。”

“谢谢婶子。”梁苏伸手接过钱,上面还带着体温的余热。

“谢什么?都是你妈的钱,怕你乱花,放在我这儿的而已。”王婶咧嘴笑笑,“你待会路上小心点,到学校闷头读自己的书,别惹那帮根正苗红又调皮的孩子,知道吗?”

梁苏点了点头,王婶又唠叨了几句就说自己要去上工,匆匆忙忙离开了。

没想到这个年代也流行九九六,梁苏边收拾上学的包袱,边琢磨这一两天发生的事。她上辈子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中国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之后才开始实行一周五天八小时工作制。不过现在还是八十年代初,普通居民家中连台黑白电视都没有,就算闲着娱乐也实在匮乏的很。

梁苏找了件灰色的半旧呢子大衣穿在身上,衣服有些肥大不合身,应该是原主的母亲梁温温过世前留下的。她又戴上用粗棉布做的手套和帽子,跨上之前的花布包袱,按照学生证上的地址向庐景第一高中走去。

路上偶尔能见到零星的行人,多半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脚步匆匆的快步往前走。偶尔能见到一两辆挤的跟沙丁鱼罐头似的破烂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开过去。最神气的是路边骑自行车的人,无论男女,都高昂着头,老远就摇着车铃叫行人注意避让,还有的在自行车前杠的篮子里放了个收音机,在骑车的同时还聆听着字正腔圆的新闻广播。

看到似曾相识的情景,梁苏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看来人类爱炫耀的本性并不因时代的不同而改变,只不过二十一世纪的土豪们炫的是法拉利、劳斯莱斯和LV、爱马仕,八十年代初的人则以拥有收音机、自行车为荣。

不过这个年代的市民相对淳朴,梁苏边走边向周围人问路,遇到的人大多热心快肠的指出来,岔道多的地方还会陪着她走几步。等花了小半天走到学校的时候,她早已腿脚酸麻浑身冒汗,王婶给的馒头也吃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