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3章

司马虓忍不住道:“胡问静不是人,怎么就反而不会做这种事了?”一群人点头支持,只有不是人的王八蛋才会做出各种恶毒的计谋。

司马越笑了:“不,本王不是在骂胡问静不是人,本王是在说……”他考虑了一下,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能道:“……在说真话。”

司马越看着不解皱眉的众人,道:“这世上啊,其实存在‘人’和‘非人’。”

一群人一听就懂,“非人”?你丫从“白马非马”中胡乱化用的词语吧。

司马越继续道:“尔等都是人,有一颗人的心,有人的(欲)望,有人的追求,你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可以从世人的行为中找到相同的。”

“但是,胡问静不是人,她没有人的心,没有人的(欲)望,没有人的追求。”

“我等以为的缓兵之计,借刀杀人,李代桃僵等等计谋,谋划,诡计,暗算等等统统出自人之心,基于人之欲。但‘非人’又怎么会有这些呢?”

司马越微笑斩钉截铁地道:“胡问静驱赶我等向西,与极西之人决战,是为了开拓华夏人的空间,为华夏树立屏障。”他又补充了一句:“看,这些目的各个都匪夷所思,不像是人的目的,对不对?”

一群人看着司马越,只想到了司马越嘴中“尔等都是人”,这是没有将他自己包括在内了。

祖逖不动声色,心中若有所思。他在很多年前还在兖州的时候与司马越交谈的时候曾经听到司马越如此评价他,“祖士稚还是个人啊”。当时他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来竟然是对应“非人”的。只是司马越显然没有真正解释“非人”的定义,究竟在司马越的心中什么是“人”,什么是“非人”呢?

司马越仰头看天,心中萧瑟。人之心,人之欲?他说得这么委婉,这些人怎么可能听懂。他当年为什么脱口而出“祖士稚还是个人啊”?

司马越淡淡地笑。祖逖是个优秀的人才,兵法和治政都不错,更难得是意志坚定。当年在虎牢关外被白絮率领大军围追堵截竟然还能吃野菜啃树皮逃出来,换成普通人早已崩溃投降了,祖逖不可谓不坚定了。但是,祖逖在扬州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在灾荒年带领门客抢劫富户,并且丝毫不以为耻。

所以祖逖是个“人”,祖逖的行为和思想符合大缙朝高贵的门阀中人心中只有门阀中人才是“人”,百姓都是猪狗不如的贱人,可以随意抢劫打杀的习惯和认知。

而司马越和胡问静在执行集体农庄制度的时候背弃了门阀的一切道德观念潜规则明规则,所以他们自绝于“人”,早已不是人了。

不是“人”的胡问静何必花大力气忽悠一群门阀中人西迁?直接杀了不好吗?司马越认为当年他与胡问静易地而处,一定是会杀光门阀的。大局已经在胡问静的手中,不论是围困几年让司马越的人饿死,还是用(弩)矢和回回炮击杀司马越,只要能够将敌人斩草除根,死多少手下都无所谓,华夏别说十室九空了,就是一百室九十九空又如何,有自己的权利稳定重要吗?

胡问静既然没有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她完全没有把门阀中人放在眼中,真的希望一群门阀中人能够在极西之地杀出一片天地,纵然失败了,也能为华夏流干最后一滴血。

司马越淡淡地笑,他也不是人,他理解胡问静的思想。这个天下、朝廷、百姓在胡问静的心中不过是玩具罢了,胜固欣然败亦喜,有如此庞大有趣的计划在手,怎么可能半途放弃?

司马越看着天空,胡问静多半是终于发现了通往极西之地的航道,而中原又终于平定了,所有反对意见被她杀得干干净净,然后胡问静要驱赶中原千万百姓向西开战了,而挡在胡问静面前的他和门阀中人就会化为齑粉。

司马越心中平静无比,在胡问静的心中千万人的厮杀不过是看着蚂蚁厮杀而已。他也是这么想。

在执行了集体农庄制度之后,司马越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人了。若他是人,他会命令门阀的贵公子种地贵女养猪?如此荒谬绝伦的事情莫说执行了,就是想一想都是(亵)渎。司马越的心中早已不觉得门阀贵公子贵女有多么的了不起,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阳光照在司马越的脸上,暖暖的。

千万大楚百姓很快就会坐着船到达这里,但是与西方人全面战争还会有五年到十年的缓冲时间,因为胡问静需要在这里推行集体农庄,囤积粮食,靠从大楚运输粮食到这里实在是不可能。

那么他还有些时间。

他可以借着这五年十年的时间囤积粮食,然后再次离开这里,远远地避开大楚的出征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