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8章

那紫衣老者缓缓道来,仰头看着胡问静,严肃地道:“为何朝廷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百姓却不但不领情,反而群起攻之?”

那紫衣老者盯着胡问静的眼睛,眼中精光四射,一字一句地道:“草民认为那是朝廷的立法之意错了。”

数百法家子弟坚定又紧张地看着胡问静,是成是败,就看眼前这一搏了。

无数百姓倒抽一口凉气,这群法家子弟真的疯了!

张铁死死地咬住了嘴唇,鲜血都流淌出来了,他却一无所知。这些法家子弟真是为了功名利禄拿人头去赌啊!不,这已经不是赌了,这是直接将脑袋放在皇帝陛下的屠刀之下,然后认为皇帝陛下的刀子会莫名其妙地断了。他重重地呼吸,还好没有站出去送死。

紫禁城上,一群官员互相看了一眼,好些人差点冷笑出声,大楚朝的立法之意错了?这群法家的家伙想要造反不成?众人看胡问静,要不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了?

胡问静平静地道:“且说下去。”

数百法家子弟低头看地面,好些人的脸上露出了狂喜,赢了!过了这要掉脑袋的一关,剩下的就是坦途,无论如何不会出现最差的结果了。

那紫衣老者克制住心中地大喜,平静地道:“大楚有一条条的律法,比如男女平等,比如强(奸)者死。只要知道大楚律法的人就绝不会认为‘益州遂宁团伙强迫少女卖(淫)案’有错判和重判,大楚律法如此,何来错判或重判?不仅大楚对强(奸)罪重判,自从汉律起就对强(奸)罪重判,大楚不曾加重刑罚,萧规曹随,何来错漏?”

“‘甘孜沪定县衙役杀人案’、‘洛阳修武县(奸)杀新娘案’、‘羌胡杂居地榆林铁笼女案’虽然有从重判处极刑,但也在朝廷律法之内,何错之有?”

“可为何民怨沸腾?仅仅这千里迢迢上京告御状之人就有十数万,大楚天下各州郡各县城又有多少?可有百万人愤慨?”

“前朝大缙,曹魏,大汉,难道就没有类似的判决极刑之案?为何就鲜有百姓闹事,更不曾有十几万百姓上京面圣请愿之事?”

那紫衣老者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十几万百姓,厉声道:“一群蝼蚁竟然也敢以为人多势众就能威胁陛下了,王法何在?天理何在?”数百法家子弟一齐拂袖,对十几万百姓不屑一顾。

十几万百姓悲伤地看着那数百法家子弟,还以为是自己人,没想到被人卖了,有人想要喝骂,可是看看地上的鲜血却又不敢出声。

那紫衣老者继续道:“草民愚见,本朝出现前朝不曾有之事,是因为本朝百姓与前朝百姓不同,是因为陛下不该与百姓细细讲法。”

那紫衣老者恭敬又崇拜地看着胡问静,道:“自汉以来独尊儒术罢黜百家,法家墨家几乎销声匿迹,自今日法家子弟的九成尽数在此,不过区区数百人。陛下独具慧眼,有大智慧,看破儒家乃误国之道,大楚弃儒而推行格物道和法家,开万世之太平。大楚田地产出是前朝数百倍,各种新生事物改天换地。疆域之大更是前所未有。陛下真雄主也!大楚真万世之天下也!”

小问竹拿手指捅胡问静,低声道:“姐姐,他在拍你马屁,是不是很快要有转折了?”

胡问静怒视她:“哪里拍马屁了?我就是雄主!”

紫禁城下,那紫衣老者继续道:“大楚律法无数,一条条细致无比,更有无数案例解释律法。陛下想要让所有百姓都知法懂法然后守法,人人知法,人人就会守法,这世界就成了法制世界了。”

“陛下之心甚善!大善!陛下对百姓之爱护超出历史上任何一个帝皇!不愧为雄主!”

“可是以今日看,陛下错看了人心。”

小问竹得意地看胡问静,果然转折了。

那紫衣老者道:“《商君书算地》言,‘故事《诗》、《书》谈说之士,则民游而轻其君;事处士,则民远而非其上;事勇士,则民竞而轻其禁;技艺之士用,则民剽而易徙;商贾之士佚且利,则民缘而议其上。故五民加于国用,则田荒而兵弱。谈说之士资在于口,处士资在于意勇士资在于气,技艺之士资在于手,商贾之士资在于身。’”

他细细地解释《商君书》的言语:“君主任用空谈家,则百姓就会四处游荡,以为自己比君主聪明,比朝廷更有智慧和道德,无视君主和朝廷。君主重用武勇之士,百姓就会争强好胜,以动手打打杀杀为荣,朝廷的法律就会成为废纸;君主重视有钱的商人,百姓就会以为有钱就是一切,把钱财当做人生唯一的追求,心中没有仁义道德,肆意议论君主和朝廷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