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2章

琅琊王氏在定陶大败的详细消息就在司马越的案几上,他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那十几万垃圾一般的农夫军营啸属于正常情况,一群没有吃喝,没有篝火,挨冻挨饿,愤慨不平的农夫士卒怎么可能有任何的斗志,在遇到了敌袭之后不崩溃才是奇迹。

祖逖长叹道:“琅琊王氏自作孽,不可活。”一群谋士和将领都重重地点头,真是不敢置信还有如此把士卒当做一条贱狗的将领。

司马越冷冷地道:“不是将领把士卒当狗,是琅琊王氏,是门阀把士卒当狗。”他曾经以为自己出身高贵,学富五车,英俊潇洒,每日无数美女环绕,自然而然的对出身低贱、不懂得欣赏华丽的服装、不懂得随手砸烂玉做的酒杯、不懂得拿上好的沉香木当篝火的燃料的人鄙夷无比,这些不懂得人生是什么人的人也配和他站在一起?纵然是张华、胡问静之辈依然被他鄙夷,何况那些吃的饭菜比他养的狗都不如的平民。

司马越曾经是像所有门阀贵公子贵女一样,完全看不起那些满脸幸福的吃着野菜的百姓的。

直到他屡屡受挫。

以为有傲视寰宇的才华,不当皇帝就是委屈了,结果被司马炎、司马攸、卫瓘、贾充、胡问静玩弄于股掌之间;以为看过道德过人,清谈无双,可以率领大军横扫天下,结果一败于荥阳,二败于济阳。

在外人眼中,这济阳是平手,或者认为以少敌多的司马越赢了。可是司马越自己很清楚是他输了,他的士卒是经过正规训练的中央军,琅琊王氏的士卒是田里拉来的闲得无聊的农夫,他的士卒有正经的刀剑,琅琊王氏的士卒大部分只有木棍,这么悬殊的对比依然只能僵持,说明他败了。

有人认为司马越没有大获全胜只因为他错误的使用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年轻祖逖指挥大军,可司马越根本无法认可这个理由。他全程关注了战事,好些战局中的诡异和变化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直以为打仗就是让士卒站好了阵型,然后莽上去开打,哪里想到还有很多很多的变化。

司马越逐渐抛弃了皇室宗亲高高在上的自信,更谨慎地观看世界,第一眼就是发现出身贫贱的胡问静能够成功与任何豪门大阀的支持都没有关系,胡问静似乎靠平民的支持就打赢了门阀。这个认知让司马越惶恐,难道世界的主角不是高贵的门阀子弟,而是平民?翻开论语史记等等经史,哪一本写着平民百姓可以创造历史了?这历史该是豪门大阀的精英子弟创造的啊。

作为皇族的司马越没有能够从历史中发现精英创造历史的背后是无数的平民,但他决定以胡问静为师。三人行必有我师,胡问静如今是胜利者,有资格成为东海王司马越的老师。

这个决心让司马越痛苦也给司马越打开了新的世界,他首先就是按照胡问静的方式更优厚的对待士卒。为什么荥阳有十万人大军却被胡问静击溃?因为那些士卒缺少武器,缺少训练,缺少衣食,没有与主将同生共死的决心。

司马越认真地重新审查军中的细节,坚决提高士卒的待遇,吃得好,住得好,穿得暖能不能拉拢士卒的心,建立铁一般的军队是个未知数,但是至少在进行比以前更严格的训练的时候,士卒的抱怨声少了。

当今日司马越看到琅琊王氏的士卒竟然在冬天的野外宿营中没有篝火的时候,真是觉得百感交集。以为只有自己才是人的琅琊王氏也配得到天下权柄?

祖逖和一群将领惊愕地看着

司马越,有人为司马越的一针见血震惊,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司马越提高了士卒的待遇,有人震惊司马越竟然把门阀看得如此得轻,有人奇怪司马越是不是疯了,平民怎么就是人了?

司马越没想与一群将领和谋士讨论平民也是人,他自己还没有搞明白其中的道理和力量,他只想更深层次的分析“定陶之战”的内幕。

他平静地道:“十几万大军崩溃,琅琊王氏的几千精锐士卒严阵以待,至此不能说有什么错。”祖逖点头,虽然杀那些溃兵很是残忍,但是放在军阵之中再普通不过了,“临阵逃跑者杀无赦”几个字是开玩笑的吗?

一个将领道:“在两翼埋伏弓箭手也不算大错。”胡问静的骑兵在箭矢之下损失殆尽,残余骑兵不足以冲破长刀士卒阵列,从战术的角度考虑也不算致命的错误。

司马越和祖逖点头,若是他们二人用兵,多半不会用这种方式布置陷阱,但是这个陷阱确实不算大毛病。

另一个将领叹气:“可是胡问静的骑兵竟然是重甲骑兵,这可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