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的局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捺下去的沸水,表面暂时恢复了平静,但内里依旧翻滚着未散的余波。
燕丹将后续的琐碎事务,诸如清点缴获、追捕嫪毐残余党羽、梳理被收买人员的名单并安排“戴罪立功”等一应事宜,全都交给了干劲十足,眼神里还带着对他无限崇拜的李信。
李信对此毫无异议,甚至倍感荣幸。
在他看来,这是燕丹对他能力的信任和考验!
他必定要将这雍城梳理得清清楚楚,井井有条,绝不辜负燕丹的期望。
当然,如果燕丹愿意在事后跟他讲讲,昨夜那“天神下凡”般的一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更好了。
安排妥当后,燕丹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缓缓登上了雍城那高大古老的城墙。
秋日高远的天空下,城墙上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动他玄色的衣袂。
极目远眺,视线越过层峦叠嶂的关中大地,那个方向,是咸阳。
昨夜之前,他思考的是如何揪出嫪毐,如何粉碎赵国的阴谋,如何稳住秦国的后院。
这些虽然棘手,但目标明确,手段清晰,无非是算计、斗争、乃至杀戮。
他做得得心应手,甚至带着一种穿越者掌控剧情的冷静和……些许冷漠。
可现在,最棘手的敌人已经成了阶下囚,最大的隐患也被暂时控制,一个更让他头疼欲裂的问题,却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他该怎么对嬴政说?
难道直接冲到那个日渐威严,心思愈发深沉的少年秦王面前,告诉他:政儿,你妈给你找了个后爹,还是个赵国派来的间谍后爹,并且,你还有个同母异父,不到两岁的弟弟?
燕丹几乎能想象出嬴政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那不会是暴怒,至少最初不会是。
更可能是极致的冰冷,是信仰崩塌后的死寂,是某种深藏在帝王表象之下,属于少年嬴政对母亲那份复杂情感的彻底碎裂。
赵姬糊涂,耽于情爱,甚至可以说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