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那抹惯有的笑容淡去了几分。
他抬起眼,目光如电,直视燕丹,声音沉了下来:“安秦君此言,是在替大王……下最后通牒?”
“非也。”燕丹摇头,语气缓和了些,“丹此来,是代表大王,给吕相一个选择。是体面退场,安享晚年,青史留名;还是执迷不悟,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紧紧盯着吕不韦的眼睛,一字一顿:“吕相是聪明人,当知……何去何从。”
轩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吕不韦的脸色阴沉下去,周身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
他沉默良久,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苍凉。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吕不韦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深邃难测,“锐气太盛,未必是好事。大王有东出之志,老夫岂会不知?你弄出的那些香皂、玻璃、乃至如今的铁甲铁剑,确实能极大增强国力军力,老夫亦乐见其成。”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治国如同烹小鲜,火候时机,至关重要!过快过急,一味追求强兵黩武,而忽视内政根基,民力休养,犹如逆水行舟,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危!翻船,不过顷刻之间!”
听到“翻船”二字,燕丹的心猛地一沉,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原本历史轨迹中,那个统一仅十五年便二世而亡的短命王朝。
关于秦为何速亡,后世众说纷纭,但主流观点多归咎于“秦法酷烈,仁义不施”。
“酷烈?”燕丹在心中冷笑,“他在此生活数载,秦法固然严苛,但赏罚分明,秩序井然,远比山东六国那人治大于法治,贵族横行无忌的状况要好得多!大秦之亡,根源绝非律法本身!”
吕不韦见燕丹神色变幻,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谆谆教诲”的姿态:“安秦君,你才华出众,心思机巧,于格物一道确有天纵之才。”
“然,治国平天下,非是打造几件奇巧之物便可成就。”
“需有经天纬地之策,需知阴阳调和之理,需懂一张一弛之道。”
他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燕丹:“老夫执掌秦政数年,殚精竭虑,所为何来?非为一己权位,实为这大秦江山社稷!老夫集门下数千宾客之力,费时数载,编纂一书,名曰《吕氏春秋》!”
说着,他拍了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