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南下

成大器勒住战马,顺着亲兵指的方向望去。远处,一条银色的水带横亘在平原上,那是泗水的波光,在暮色里闪着柔和的光。河岸边的芦苇已经黄透了,被风吹得此起彼伏,像一片金色的波浪。

前面就是徐晃将军的营寨。华雄勒住坐骑,指着前方山脚的炊烟,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只见山脚旁的营垒扎得方正,黑色的鹿角外插着一面字大旗,旗面是青布做的,在晚风中猎猎作响。营寨的四角各立着一座望楼,上面的哨兵正举着望筒眺望。巡逻的兵卒穿着青色的甲胄,手持长矛,见远处尘头大起,先是举弩戒备,待看清西凉铁骑的字旗号,立马有人扔下长矛,飞奔入营通报。

片刻后,营门大开,徐晃一身青甲,带着十数亲卫迎了出来。他的甲胄上沾着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巡营回来,脸上的线条硬朗如刀削,见到成大器,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如磐:末将徐晃,参见主公!

成大器翻身下马,亲手将他扶起。触手处,徐晃的胳膊肌肉紧绷,甲胄冰冷。公明一路辛苦。他拍了拍徐晃的手臂,徐州情形如何?

进了中军大帐,亲兵奉上热茶。粗瓷碗里的茶汤泛着褐色,热气氤氲,带着一股淡淡的苦味。徐晃取过案上的舆图,那是用麻布绘制的,上面用墨笔标注着徐州各县的位置,有些地方还用朱砂点了点。他手指重重点在彭城的位置:曹操半月前起兵,留荀彧、程昱守鄄城、范县、东阿三县,自领兖州大军十余万,杀奔徐州。先锋是夏侯惇、于禁、典韦,这三人已连破五县,如今正围彭城。

他顿了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声音压得很低:操发了狠令:但得城池,百姓尽屠,以雪父仇。末将派去的探马回来报:沿途所见,五县皆是焦土,房屋烧得只剩骨架,尸骸盈路,有的地方堆得像小山......

帐内的空气骤然凝固。华雄性子最急,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铜爵被震得跳起来,里面的茶水溅出,打湿了他的手。曹操匹夫!他怒吼一声,黑盔下的脸涨得通红,其父曹嵩死于陶谦部将张闿之手,与百姓何干?竟如此丧心病狂!

徐荣则捻着胡须,目光落在舆图上的济水,沉吟道:他这般屠戮,看似是想断了徐州人抵抗的念头,可也失了民心。徐州十三县,百姓数百万,若人人恨他入骨,就算占了城池,也坐不稳。

成大器没说话,指尖在彭城周遭划了个圈,那里用墨笔勾着城墙的轮廓,旁边写着城高三丈,周长十二里陶谦麾下有何应对?

陶恭祖年迈。徐晃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麾下能打的,只有曹豹、章诳等将,皆是庸才。昨日探马来报,彭城守将是糜竺之弟糜芳,此人虽是商贾出身,倒有几分血性,拼死抵抗,可城墙已被轰开两处缺口,怕是撑不过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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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器望向帐外,暮色已漫过营寨的栅栏,把远处的泗水染成了暗灰色。他想起前世的记忆:此时该有田楷从青州来救,孔融自北海出兵,刘备借公孙瓒的兵马来援,最后吕布袭取兖州,曹操才不得不退兵。可如今,青州是自己的地盘,田楷早在去年就被剿灭;孔融兵败北海,虽被救出,却已元气大伤,自顾不暇;公孙瓒被袁绍牵制在幽州,连自保都难;至于刘备不知去向,哪有余力管徐州?

陶谦会向谁求援?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徐荣接口道:扬州刘繇?太远;荆州刘表?向来保守,只求自保;益州刘璋?更是鞭长莫及......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启禀主公,徐州有使者求见,自称糜竺!

成大器与徐荣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了然。徐荣捻须道:来了。

请他进来。

糜竺走进大帐时,身上的锦袍还沾着尘土,边角处磨破了好几处,显然是赶路太急。他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癯,颔下留着三缕短须,虽眼角的泪痕未干,却难掩世家公子的气度。见到成大器,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哽咽:青州牧成公,糜竺奉徐州牧陶恭祖之命,求公出兵,救徐州百姓于水火!

成大器抬手示意他落座:子仲先生远道而来,且先歇息。只是曹操与我虽有旧怨,徐州之事,终究是曹、陶两家的恩怨......

不然!糜竺猛地站起,袍袖扫过案几,将上面的茶碗带得晃了晃。他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曹操名为报父仇,实为图徐州!他屠戮五县,哪里是为报私仇?分明是想吞并徐州后,再挥师北上,一统中原!公若坐视,待曹操得徐州,下一个便是青州!以明公之智,岂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双手奉上。那帛书用麻布制成,沉甸甸的,上面沾着些暗红的痕迹。这是彭城百姓的血书,还有五县幸存者的证词。糜竺的声音带着哭腔,公在青州兴农桑、轻赋税,百姓皆言公是明主;末将沿途见徐晃将军所过,秋毫无犯,军容严整——此等仁心,远胜曹操豺狼之行!徐州百姓,盼明公如盼甘霖啊!

成大器展开帛书,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指印,大小不一,显然有老有少,有些指印还带着未干的暗红血迹。指印中间,是用毛笔写的字,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泣血的哀求:求成公救我等性命,愿世世为奴......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指印,粗糙的麻布带着冰凉的触感。抬头时,正撞见糜竺通红的眼睛,这位徐州首富此刻没了半分商贾的精明,只剩下绝望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