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带着海洋纹路的裙裾,被偶尔游过的小鱼轻蹭,却不见她有多大动作。

海瑟音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精致耳上的饰品微微颤动,她望着四周空荡荡的珊瑚礁,曾经族人穿梭嬉戏的身影,早已消散在幽蓝的海水里。

一群半透明的月光鱼,摆动着闪着银辉的身子凑过来,用吻部轻触她露在外面的脚踝,带起痒痒的触感。

海瑟音抬了抬眼,眸中映着珊瑚群微弱的光,里面藏着化不开的哀伤,她没有像往昔那样,抬手去逗这些小鱼——从前族里的小海妖,总爱追着鱼群笑闹,她也会笑着把受惊的鱼儿拢回掌心。可如今,只剩下她独自徘徊。

缓缓转身,海瑟音向着深海更幽黯处行去,绣着海浪暗纹的披风,拂过珊瑚枝,带起细碎沙砾,在水里慢慢沉降。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唯有她耳鳍饰品的光,陪着她前行。

她清楚,法吉娜海洋泰坦沉眠的海沟就在前方,那句临终承诺,像刻在灵魂里的咒文,还有那些在潮汐中反复回响的预言,都催着她,穿过这片死寂的、曾经满是族人气息的故土。

身后,月光鱼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只剩水流擦过礁石的呜咽,伴着她,一步步迈向连月光都无法照及的深海深渊 。

视线越过摇曳的珊瑚群,远处的海水已化作一片凝滞的墨黑,像是被泼翻的浓夜,连流动的姿态都透着沉重的死寂。

那片黑色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慢蔓延,边缘处偶尔翻涌着污浊的泡沫,连最耐活的深海藻类都在那片阴影里蜷成焦黑的团。

海瑟音的长发在水流中微微绷紧,耳上的珍珠串因她细微的颤抖而轻响。她望着那片被黑潮浸染的水域,唇瓣翕动,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水流冲散:

“黑潮……已经吞了故乡大半了啊。”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裾,绣着海浪纹的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她能感觉到那片黑暗中散发出的腐朽气息,像无数细小的毒刺,顺着水流扎进她的感知里。

“不能再等了。”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冰凉的海水,却让那双含着哀伤的眼眸多了几分决绝。

她在水中轻轻一摆,带起一道利落的弧线——若不即刻前往海沟,继承法吉娜泰坦留下的火种,这片曾见证她所有欢笑的海域,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沦为黑潮的囚笼。

她转身,朝着比黑潮更幽暗的海沟深处游去,长发与裙摆划破水流,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银蓝微光,像是在给这片正在死去的故土,做最后的告别。

火种在胸腔里搏动,散发出温润而磅礴的凝力,顺着血脉漫过四肢百骸,连银蓝色的长发末梢都泛起细碎的光。

周遭的水流仿佛静止了,唯有法吉娜泰坦残存的意识在耳边低语,那声音古老而模糊,像沉在海底千万年的礁石,带着海水的咸涩与沧桑。

海瑟音闭上眼,任由那股力量托着她悬浮在水中,努力捕捉着那些破碎的音节。渐渐地,混沌的低语变得清晰——

“七个门扉日……穿过这片海……”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映着火种跃动的光。她在水中轻轻一摆,带起一圈涟漪。

原来这便是继承火种后的第一重试炼,亦是泰坦赋予她的使命开端。七个门扉日,那是深海潮汐最紊乱、黑潮蔓延最快的时段,要在这样的时限内穿越被污染的海域,谈何容易。

可指尖传来的凝力仍在持续涌动,像是在无声地催促。海瑟音深吸一口气,将鬓边的珍珠串抿在耳后,转身望向黑潮蔓延的方向。

既然已无退路,便只能迎着那片黑暗,踏过时间的节点,守住故乡最后的生机。

水流掠过她的裙裾,带起细碎的光,她的身影逐渐融入深海的幽蓝,只留下火种的微光在水中明明灭灭,如同黑夜中不灭的航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