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添炭的动作骤然停住,指尖沾了层细密的炭灰,垂着眼睫,长长的阴影落在膝头,再没言语。
年世兰将腕间玲珑剔透的翡翠手链往榻边一搁,发出轻脆的碰撞声。她端起茶盏,纤指捏着盏沿,缓缓吹开浮在面上的茶沫,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冷宫里缺衣少食是常事,可炭火是续命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断不得——冻饿而死,那是要折损宫里阴德的。”
话音顿了顿,她抬眼看向曹琴默,目光锐利如刀:“我记得,当初把沈眉庄送进冷宫,只吩咐了‘别让她轻易出来’,断炭火的事,我半字未提。”
曹琴默这才抬眼,眉心微蹙,沉吟道:“娘娘既没吩咐,这事就蹊跷了。沈眉庄虽是失了势,可终究是沈家的女儿,按宫规,便是冷宫也该供给基本用度,断没有连炭火都克扣的道理。”
“依我看,八成是皇后的手笔。”年世兰呷了口热茶,暖意没驱散眼底的寒凉,语气淡淡却笃定,“那日沛国公夫人进宫拜见太后,皇后也在寿康宫。孟静娴的事刚闹得沸沸扬扬,皇后本就想借着这由头盯紧甄嬛,沈眉庄是甄嬛最贴心的姐妹,除了她,谁会刻意去断一个废妃的炭火?”
安陵容在旁轻轻“啊”了一声,声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恍惚想起从前,沈眉庄在御花园的梨花树下抚琴,素白的手指拨过琴弦,琴音清冽得像山涧里刚融的雪水。那样骄傲洁净的人,怎么就和“冻死在冷宫”的字眼缠在了一起?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惋惜不过是徒增伤感的废话。
“这点事算什么?”年世兰嗤笑一声,放下茶盏,指尖在案上轻轻敲着,“在皇后眼里,只要是碍着她的人,哪怕是根碍事的头发丝,她都得拔干净。沈眉庄活着,甄嬛就还有个念想;沈眉庄没了,甄嬛孤立无援,她对付起来才更顺手。”
曹琴默点头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同:“娘娘说得是。沛国公府攀着太后,皇后本就想借孟静娴的事敲打果郡王,顺带把甄嬛也拉下水。如今沈眉庄没了,怕是下一步,就该轮到甄嬛了。”
年世兰指尖停在案沿,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她想动甄嬛,也得看我答不答应。甄嬛若是倒了,果郡王那头怕是要疯,到时候把账算到沛国公府头上,皇后想借孟家的势,可就难了。”
她转头看向颂芝,语气冷硬:“去,让冷宫那边的人闭紧嘴,就说沈眉庄是染了急风寒去的。”
颂芝躬身应了声“是”,转身轻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