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坐在空荡荡的食案前,面前的鸽子汤还冒着热气,乳白的汤色里浮着几粒红枣,香气醇厚得有些腻人。
而另一边的正殿里,气氛却热闹许多。朱允熥捧着个白面馒头,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见朱雄英只慢条斯理地夹着青菜,便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大哥,你怎么不吃肉?这红烧肘子可香了!”
朱雄英瞥了他一眼,夹了块肘子放进他碗里:“食不言。”嘴上这么说,自己却也夹了一筷子,慢慢嚼着。
“爹要是在这儿,肯定也爱吃这个。”朱允熥忽然叹了口气,手里的馒头往桌上一放,“早上看爹喝粥都费劲,真可怜。”
朱雄英动作一顿,看向窗外东宫正院的方向,那里的烛火亮得很早,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沉寂。“太医说爹得清淡饮食,等好了再吃也不迟。”
朱允熥又埋头啃起馒头。
朱雄英看着朱允熥怀里抱着个白馒头啃得津津有味,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用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盘子:“桌上这么多菜,你抱着个馒头啃什么?肘子、排骨、酿豆腐,哪个不比馒头强?”
朱允熥含着半口馒头,含糊不清地嘟囔:“馒头顶饿啊!
朱允熥腮帮子鼓鼓的,含着馒头含糊继续道:“你懂什么?这白面馒头可不是天天能吃上的。”他放下馒头,小手往腰上一叉,倒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咱皇爷爷常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这白面是多少农夫弯腰种出来的?磨成粉又要经过多少道工序?你以为像院里的野草,随手一拔就有?”
朱雄英憋着笑,赶紧敛起嘴角,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还特意坐直了些,双手放在膝上,活像个随堂听课的学生。他偷偷瞟了眼朱允熥沾着面屑的嘴角,强忍着没接话——毕竟这弟弟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比学堂里先生敲戒尺还有趣。
“就说咱吃的这馒头,”朱允熥又拿起一个,举得高高的,“从选种、耕地、播种,到收割、脱粒、磨粉,再到揉面、发酵、蒸熟,哪一步离得开人出力?遇上灾年,别说白面,能有粗粮果腹就不错了。”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朱雄英:“上次我跟厨房的张嬷嬷去城外,见着那些农夫光着脚在田里插秧,泥都没过膝盖,太阳晒得脊背脱皮……”
朱雄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想起去年跟着父亲去乡下考察,确实见过田埂上那些黝黑的身影,汗珠子砸在地里,摔成八瓣。他悄悄拽了拽朱允熥的袖子:“那……那我们以后少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