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混杂着劣质酒气扑面而来。
阿楚刚睁开眼就打了个喷嚏，鼻尖萦绕的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脂粉香，像是被水泡发的胭脂混着陈年木料的味道。
脚下青石板凹凸不平，缝隙里还嵌着些暗褐色的污渍，被往来行人踩得发亮。
抬头望去，连片的飞檐翘角刺破灰蒙蒙的天空，鸱吻兽首在铅色云层下泛着暗沉的铜光。
穿粗布短打的挑夫扛着半人高的酒坛健步如飞，腰间汗巾湿得能拧出水来。
梳双鬟的丫鬟提着食盒小跑而过，鬓边珠花随着脚步叮当作响。
更远处，几个戴幞头穿圆领袍的文官模样的人拱手作揖，袖子宽大得像扑棱蛾子翅膀。
“我的天爷，这地方的PM2.5指数怕是要爆表。”阿楚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晏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耳垂。
阿楚浑身一酥，拍开他的手娇嗔：“动手动脚的，在外面呢。”
晏辰低笑一声，声音里裹着蜜糖：“那晚上回‘家’再动？”
阿楚脸颊微红，踮脚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晚上？只怕你到时候腿软得站不起来。”
晏辰正要回话，就见身旁突然亮起一道蓝光。
铁蛋顶着锃亮的金属脑袋从虚空里钻出来，胳膊上还挂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傻妞。
“早啊各位，”铁蛋活动着关节，金属指节发出咔咔脆响，眼神却黏在傻妞脸上，“傻妞你看，这地方的月亮门都比你昨晚打呼的弧度好看。”
傻妞揉着眼睛坐起来，机械臂揉了揉自己的金属脸颊，认真地反驳：“我没有打呼，我的夜间运行噪音控制在30分贝以下。”
铁蛋吹了声口哨：“那就是我做梦听见天使在哼摇篮曲了。”
傻妞的光学传感器闪了闪粉色光芒，显然是被这句土味情话撩到了。
阿楚看得直乐，掏出手机打开直播，镜头先扫过熙熙攘攘的街景，再对准自己和晏辰。
【哇这是哪里？建筑好有特色！】
【阿楚今天穿的汉服好好看，求链接！】
【晏辰哥还是那么帅，就是这背景看着有点眼熟？】
阿楚对着镜头眨眨眼，俏皮地歪头：“家人们猜得没错，我们又成功‘跳级’了，目前坐标——后梁汴梁城，也就是现在的开封。”
晏辰凑过来对着屏幕挑眉：“知道梁太祖朱温不？就是那个传说中扒灰扒得惊天动地的狠人，咱们说不定能亲眼见见活的。”
【朱温？历史课本里那个差评如潮的渣男皇帝？】
【瑟瑟发抖，据说他超残暴的！】
【铁蛋傻妞呢？快出来接客！】
铁蛋立刻凑到镜头前，还不忘搂过傻妞的肩膀：“本全能保镖兼气氛组组长在此，顺便说一句，傻妞今天的金属光泽比这街上所有珠钗都亮。”
傻妞被他圈着胳膊，机械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小声说：“根据史料记载，朱温统治时期政局动荡，建议主人开启一级防护模式。”
阿楚拍了拍腰间的战术腰包，里面沉甸甸的全是家伙事：“放心，老娘带的防狼喷雾能喷倒一头大象，实在不行还有铁蛋牌移动堡垒。”
晏辰突然指着街角，眼睛发亮：“快看那个糖画摊，居然有龙形的！”
阿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挥洒，琥珀色的糖液蜿蜒游走，很快勾勒出鳞爪飞扬的龙身。
“想吃？”阿楚明知故问，手指在他腰侧轻轻挠了一下。
晏辰痒得缩了缩脖子，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想，想让阿楚喂我吃。”
【前方高甜预警！但我更关心龙形糖画甜不甜】
【这糖画师傅手艺绝了，比景区那些流水线作业强多了】
【你们俩能不能顾着点场合，这可是古代唉！】
阿楚笑得眉眼弯弯，正要迈步过去，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得后退半步。
三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刀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路人纷纷尖叫着往两侧躲闪，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来不及收摊，整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被马蹄扫落在地，滚了满身泥污。
“不长眼的东西！”为首的骑士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怒斥，唾沫星子溅了小贩一脸。
小贩吓得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将军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阿楚看得眉头直皱，正要开口，晏辰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别冲动，”晏辰低声说，“刚来就惹事不太好，除非他打到咱们头上。”
那骑士似乎还不解气，抬脚就要踹下去。
就在这时，铁蛋突然启动了扩音功能，播放起《将军令》的旋律，还是用唢呐吹的版本，高亢又喜庆。
骑士的脚僵在半空，一脸懵逼地环顾四周。
街上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循着音乐来源看向铁蛋。
傻妞赶紧捂住脸：“铁蛋你干什么！这是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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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却一脸得意：“给这位将军助助兴，看他气宇轩昂，不得配点应景的音乐？”
那骑士反应过来，怒喝一声：“哪来的妖人！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说罢就翻身下马，拔刀就要朝铁蛋砍来。
阿楚眼疾手快，按下战术眼镜的按钮，一道微弱的激光束射中刀身。
只听“当啷”一声，精钢打造的佩刀居然断成了两截。
骑士握着半截刀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卧槽！这激光眼镜是真的？求链接！】
【铁蛋这BGM配的，杀人诛心啊哈哈哈哈】
【阿楚帅炸了！这操作我给满分！】
阿楚对着目瞪口呆的骑士，笑眯眯地说：“这位大哥，刀剑无眼伤了人多不好，不如坐下来吃串糖葫芦？”
骑士看看断刀，又看看阿楚手里那个黑黢黢的眼镜，突然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仙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这一下反转来得太快，连阿楚都愣住了。
晏辰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来古人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他这反应速度，不去学川剧变脸可惜了。”
阿楚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脸颊：“晚上回去给你变个身，保证比川剧变脸还刺激。”
晏辰挑眉：“哦？什么身？是我想的那种吗？”
阿楚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穿黑丝给你跳钢管舞，要不要看？”
晏辰喉结滚动，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现在就想看，怎么办？”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黄暴的样子】
【这俩人又开始了，古代街头也挡不住他们发糖】
【那个骑士还跪着呐！快管管他啊喂！】
铁蛋清了清嗓子，对着骑士朗声说：“起来吧，我们不是神仙，就是来旅游的。”
骑士半信半疑地站起来，指着铁蛋身上的金属部件：“那您这……”
“高科技，”阿楚言简意赅，从包里掏出块巧克力递过去，“尝尝？算赔你刀钱。”
骑士看着那块包装华丽的巧克力，犹豫着不敢接。
傻妞突然开口，声音温柔：“这是可可脂做的，味道很甜，不会害你。”
铁蛋立刻接话：“傻妞推荐的准没错，她的味觉系统比宫廷御厨还灵。”
骑士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剥开金箔纸，咬了一小口。
瞬间，他眼睛瞪得溜圆，含糊不清地说：“这……这是什么仙品？比蜜还甜！”
【哈哈哈哈巧克力征服古代人系列】
【看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突然有点同情他】
【快问问他朱温是不是真的那么渣！】
阿楚眼睛一亮，蹲下来仰视着骑士，笑容甜美：“这位大哥看着气度不凡，想必是宫里当差的？”
骑士被巧克力收买，顿时放下戒心，得意地挺了挺胸：“不瞒仙子说，小的是控鹤军的，刚从宫里换班出来。”
“控鹤军？”晏辰故作惊讶，“那岂不是天天能见到陛下？”
骑士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那是自然，不过陛下最近心情不太好，前几天刚杀了个进谏的大臣。”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有瓜！
【来了来了！宫廷秘闻这就来了！】
【朱温果然还是那个暴躁老哥】
【快问问他具体杀了谁！我历史学渣在线补课】
铁蛋突然播放起《神探狄仁杰》的主题曲，营造紧张气氛。
骑士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巧克力差点掉地上。
“别紧张，”阿楚忍着笑安抚他，“我们就是好奇，陛下为什么杀大臣啊？”
骑士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还不是因为潞州那边打了败仗，陛下气不过，就把建议和亲的刘御史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满是惧色。
晏辰故作惋惜地叹气：“唉，伴君如伴虎啊。”
骑士深有同感地点头：“谁说不是呢，现在宫里人人自危，连端茶倒水都得先看陛下脸色。”
阿楚突然凑近，眨着大眼睛问：“那陛下后宫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
她故意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骑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仙子莫问这个，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阿楚你是懂吃瓜的！】
【朱温：我不要面子的吗？】
【快逼问他！我想知道历史课本没写的！】
晏辰突然捏了捏阿楚的脸颊，宠溺地说：“别吓着人家了，想听八卦咱们自己去宫里看。”
阿楚撅嘴撒娇：“我不管，我就要听嘛，晏辰你最棒了，帮我问问好不好？”
骑士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调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傻妞轻轻拉了拉铁蛋的胳膊：“我们真的要去皇宫吗？那里很危险的。”
铁蛋握住她的手，笑得狡黠：“有我在怕什么，实在不行就带你飞檐走壁，顺便欣赏一下宫廷夜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铜锣声，伴随着吆喝：“陛下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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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脸色大变，一把将剩下的巧克力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陛下巡街来了，小的先行告退！”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比兔子还快。
街上的行人也乱作一团，纷纷往店铺里躲。
阿楚和晏辰却兴奋地原地蹦跶，举着手机对准街道尽头。
【来了来了！正主来了！】
【快藏好手机！别被发现了！】
【朱温长啥样？是不是满脸横肉那种？】
铁蛋迅速启动了光学隐身，只露出个脑袋对着镜头：“家人们看好了，历史上最具争议的皇帝之一即将登场，点赞破万我去给他拍个特写。”
傻妞也跟着隐身，紧张地说：“铁蛋别乱来，会被发现的。”
“放心，”铁蛋刮了下她的鼻尖，“我的隐身系统连卫星都能骗过，还怕几个古代人？”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先是两队手持长戟的侍卫开路，接着是二十名控鹤军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
轿子用明黄色绸缎装饰，上面绣着五爪金龙，轿夫步伐稳健，居然没发出一点声音。
“排场挺大啊，”阿楚小声嘀咕，“就是这黄色看着有点像过期的橘子皮。”
晏辰轻笑：“你这形容，朱温听了怕是要气活过来再气死过去。”
轿子经过糖画摊时，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粗哑的声音从轿内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外面什么人喧哗？”
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阿楚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刚才光顾着吃瓜，忘了控制音量。
就在这时，糖画师傅突然扑通跪倒，颤声说：“回陛下，是小的做糖画引得路人围观，惊扰了圣驾。”
轿子里沉默了片刻，那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抬起头来。”
糖画师傅抖抖索索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
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那人约莫五十多岁，额头布满皱纹，眼神却锐利如鹰，下巴上的短须微微翘起，透着一股狠戾之气。
正是梁太祖朱温。
【！！！活的朱温！！！】
【比课本上的画像凶多了！感觉下一秒就要杀人】
【糖画师傅危！快救救他！】
阿楚急中生智，从包里掏出支荧光笔，悄悄递给身旁的傻妞。
傻妞心领神会，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朱温身上，用荧光笔在地上画了个发光的爱心。
“咦？”朱温果然被地上的绿光吸引，皱着眉探头去看。
就在这一瞬间，铁蛋播放起《甜蜜蜜》的旋律，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又浪漫。
朱温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控鹤军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阿楚强忍着笑，拉着晏辰也跪倒在地，声音清脆：“民女参见陛下，方才是天降祥瑞，地上的光乃是吉兆啊！”
晏辰配合地磕头：“陛下洪福齐天，连天地都显灵了！”
【哈哈哈哈祥瑞？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朱温：我信你个鬼！】
【阿楚晏辰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朱温盯着地上的荧光爱心，又看看阿楚和晏辰，眼神狐疑：“你们是何人？穿着如此古怪。”
阿楚早就想好了说辞，故作娇羞地说：“回陛下，民女和夫君是岭南来的商人，穿的是家乡服饰，方才见地上突现奇光，以为是神灵显圣，惊扰了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晏辰赶紧掏出块太阳能充电宝，双手奉上：“这是我们岭南的特产，能聚光发热，献给陛下聊表心意。”
朱温看着那块黑色的方块，迟疑着不敢接。
身旁的太监赶紧说：“陛下，此等奇物怕是有诈。”
铁蛋突然开口，用他最磁性的嗓音说：“此物乃天地精华所铸，夜间能发光，可保陛下龙体安康。”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人。
朱温脸色一沉：“谁在说话？装神弄鬼的给朕出来！”
铁蛋切换成变声器，模仿女声：“陛下莫怕，小女子是山神派来的信使，特来向陛下道贺。”
【铁蛋你够了！还山神信使哈哈哈哈】
【朱温快被玩坏了！心疼他一秒钟】
【这要是穿帮了，咱们都得去挖野菜！】
朱温显然被唬住了，毕竟古代人都信鬼神之说。
他干咳一声，努力维持帝王威严：“既然是山神信使，不知有何教诲？”
铁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天机不可泄露，但陛下需谨记，善待百姓方能国泰民安，否则……”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播放起《哀乐》的前奏。
朱温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猛地从轿子里站起来：“信使放心，朕定会爱民如子！”
阿楚和晏辰在心里笑得打滚，表面却装作虔诚的样子。
【铁蛋这招太损了！居然用哀乐威胁他哈哈哈哈】
【朱温：我太难了！】
【快让他赏你们点东西！不能白演一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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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眼珠一转，故作担忧地说：“陛下，方才听路人说潞州战事吃紧，民女这里有件宝物，或许能帮上忙。”
朱温眼睛一亮：“哦？什么宝物？”
阿楚从包里掏出个望远镜，递给太监：“此物能看清百里之外的景象，若是用于战事，定能洞察敌军动向。”
太监小心翼翼地接过望远镜，递给朱温。
朱温摆弄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用，气得差点扔了。
晏辰赶紧说：“陛下，需得这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