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脸,掌心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忘川河水还是别的什么。陆雨桐的铜钱剑穗子还在晃,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金线,像是指引亡魂的灯。
我站在奈何桥边,望着桥下奔流不息的忘川河水,那些载着亡魂的渡船在幽蓝的水面上缓缓前行。陆雨桐站在我身旁,她的罗裙被阴风吹得轻轻摆动,发间的银簪在幽暗的地府中泛着微光。
"你看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头,"她指着桥上一个佝偻的身影,"生前是个教书先生,活了一百零三岁,无病无灾地在睡梦中离世。再看那边那个年轻人——"她的声音顿了顿,"才二十出头,救人时溺水而亡。"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到一张苍白却平静的脸。那年轻人的魂魄站在桥中央,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下孟婆汤,踏上了轮回之路。
"天道轮回,谁也逃不过。"陆雨桐轻声道,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林长卿他...也不会希望你这样消沉下去。"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他本不该这么早走!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他在地府也不会有那么多朋友,不会过得那么痛快。"陆雨桐突然打断我,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江小夜,你总是这样,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苦笑一声,没有回答。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帮孟婆分发汤碗——是范喜良。他动作麻利,时不时抬头对排队的亡魂露出憨厚的笑容。孟婆站在一旁,虽然还是那副凶巴巴的表情,但眼中的温柔却藏不住。
"你知道吗,"陆雨桐突然说,"孟婆告诉我,范喜良刚来地府时,魂魄几乎要散了。是她的汤和执念,一点一点把他修补回来的。"
我转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我的意思是..."她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斟酌词句,"有些羁绊,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林长卿虽然形神俱灭,但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他就没有真正消失。"
我望着忘川河上飘荡的引魂灯,忽然想起林长卿生前最爱说的那句话:"活着就要痛快!"这个粗枝大叶的汉子,总是能用最直白的话道出最深刻的道理。
"你说得对。"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结稍稍松动,"但报仇的事,我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