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太上皇气得冷笑一声,声调虽然不至于教楼下人听见,但语气却依旧不善,咄咄逼人:“你以为朕今日诘问,是觉得你急于除尽朕的左右臂膀?”

“自然不是,”圣上微微一笑,对答道:“上皇中途病症便见好转,却又与太后在京畿游玩,止步不前,是想观望长安之中,天子如何应对决断罢?”

“功过不能相抵,他们的功是早已经赏过了的,但那些功臣居功自傲,并非顺从君王,只是对上皇俯首,此等冥顽不灵之辈,于我而言,不能为我所用,自然是该杀。”

太上皇听闻此言,面色初见和缓,瞧了瞧坐席:“皇帝坐下说罢。”

“不过这些人家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身世谣言流传已久,与其令长安道路以目,不如坦荡相待,”圣上虽然弱冠之年,但面对上一任天子的犀利审视也并不畏惧:“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世族支持另立的也不在少数,将重臣一时杀尽,恐怕会令人寒心。”

“便是令人寒心,也不妨碍只诛主犯,杀一儆百,皇帝对杨氏的处置,未免太轻。”

太上皇对功臣属下确实感情深厚,哪怕与妻子鹣鲽情深,面对功臣与皇后两派互相争斗,也愿意放下脾气含糊当个和事佬,请郑皇后为功臣之子和世族门阀赐婚,结为秦晋之好,然而一旦这些臣子真正有心危及统治,也不吝啬将他们作为皇帝的试刀石。

“杀了确实可惜,但法度过轻,会叫他们有恃无恐,以为觊觎皇位是不必掉脑袋的事情,”太上皇沉思片刻道:“杨寿倨傲,藐视太后,阖门成年男子腰斩,余者流放充军,女子没为罪奴,更合宜些。”

不过皇帝已经提前下了命令,既然能与他说的明白,是心里有过成算取舍,而非仁弱愚孝,怵于他与臣子的颜面情分不敢出手,那这一回提点几句也就够了。

皇帝的颜面比对杨氏的处置更重要。

“法诛其行,不论其心,”圣上提到随国公时略有迟疑,回护了些许,“随国公纵有怨言,尚无实据可查,是以禁足。”

“这有何难,十郎随意寻个……”

太上皇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毕竟也很少有天生就是完美的君主,他生性刚厉,好杀伐,不能容忍继任者当断不断的软弱,而皇帝毕竟从太后那里继承了些仁慈天性,偶有处置不合人心意之处,他自问也能宽容。

“你阿娘还担心十郎在长安不能主政,急着赶路回来,如今看来是多虑了,”太上皇起身向外行去,稍稍侧身等他:“咱们也下去罢,一会儿你阿娘要着人来请了。”

皇帝心中也能明白,阿娘还是怕他不能应对朝局,希望太上皇能尽早赶回处置,然而太上皇却有意置身事外,看一看他够不够格做一个君主。

虽说两人因为恩怨从不以父子相称,但实际上这许多年过来,与父子也没什么差别。

圣上道了一声是,然而心中并不见晴朗。

他固然处事更为宽厚,然而承教于中宗和太上皇,两人身为君主的行事作风怎会影响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