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水混杂着血污,从墨九霄额角滑落,滴在下方蚀刻着暗金古阵的金属大地上,瞬间被残留的高温蒸发,留下一缕微不可查的青烟。他跪在阵图边缘,掌心依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地脉深处传来的沉重嗡鸣与前方熔炉的炽热咆哮交织在一起,震得他骨骼都在微微发颤。那座狰狞的舰首像在古阵熔炼的洪流中继续膨胀,暗紫金属光泽覆盖着厚重粗糙的装甲轮廓,撞角昂然指天,尖端凝聚的幽光冰冷内敛。而在它的内部深处,那由星尘鸾骨粉悄然织就的、闪烁着微弱星辉的神经网络,正传递来一丝丝纯净而坚韧的寒意,如同沉入深海的一颗冰种,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活性金属本身蕴含的吞噬本能。
舰首像的吞噬仍在继续。无数条被古阵熔融的赤红金属溪流,裹挟着破碎的装甲、扭曲的齿轮、断裂的轴承,源源不断地被那暗紫的活性金属同化吸收,成为其野蛮生长的一部分。滋滋的吞噬声连绵不绝,如同巨兽永不餍足的咀嚼。
就在这持续不断的吞噬中,一段被舰首像新吞噬融合的、格外巨大扭曲的金属残骸,引起了墨九霄的注意。那是一段断裂的、覆盖着厚厚黑色琉璃状凝结物的金属结构,形态极其眼熟——正是他刚从星门夹缝中坠落时,曾作为短暂依靠的那段初代星舰龙骨残骸的一部分。它不知何时也被卷入了古阵的熔炼范围,此刻正被赤红的熔融金属包裹着,缓缓推向舰首像的基座区域。
舰首像的活性金属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对这段龙骨残骸表现出了远超寻常的兴趣。暗紫的金属光泽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瞬间覆盖上去,不再是简单的包裹同化,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专注,小心翼翼地渗透、流淌,沿着龙骨表面那层黑色琉璃凝结物的细微缝隙,钻入其下裸露的、闪烁着冰冷微光的奇异金属本体。
滋滋滋。
这一次的吞噬声,不再是刺耳的噪音,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水流渗入干涸河床般的低沉嗡鸣。活性金属贪婪地吮吸着龙骨残骸深处蕴含的某种古老而精纯的法则气息。随着它的渗透与融合,那段龙骨残骸表面覆盖的厚重黑色琉璃状凝结物,开始发出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咔咔声。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在琉璃凝结物表面蔓延开来。
当舰首像的活性金属最终将这段龙骨残骸彻底吞噬融合,成为其庞大基座的一部分时。
嗡。
一股远比古阵嗡鸣更加深沉、更加古老、带着时空厚重感的震动,猛地从舰首像的基座深处爆发。这震动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传递,瞬间席卷了整个正在野蛮生长的金属巨物。
紧接着,在墨九霄凝重的注视下,舰首像基座表面,刚刚融合了那段龙骨的位置——那片覆盖着暗紫活性金属光泽的区域——毫无征兆地亮起。
亮起的并非暗紫光泽,而是一种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冰冷的幽蓝色光芒。光芒勾勒出的,正是那段被吞噬融合的龙骨肋条的轮廓。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幽蓝光芒勾勒出的肋条轮廓表面,无数极其细微、呈现出流动液态光泽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河流被重新唤醒,开始缓缓地、艰难地浮现、流淌、明灭。
这些纹路,墨九霄无比熟悉。那是第八窍万象的物质重组密文。是他在时空夹缝中目睹的、铭刻在龙骨肋条上的法则烙印。
然而此刻,这些重新浮现的暗金液态密文,却显得异常黯淡、断续,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抹除过,只残留着一些破碎的片段。它们在幽蓝的肋条轮廓上艰难地流淌、连接,每一次明灭都显得无比吃力,散发出一种残缺、悲怆的气息。
就在这些破碎的暗金密文艰难流淌的过程中,异象发生了。
那些明灭不定的暗金液态纹路,在流淌到肋条轮廓的某些特定节点时,其光芒骤然变得极其微弱,近乎熄灭。而在这些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的节点周围,幽蓝色的肋条轮廓背景上,却极其突兀地、极其诡异地浮现出一缕缕更加黯淡、更加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痕迹。
这些灰白色痕迹,如同被岁月强行漂白、被无形巨手粗暴擦拭过的古老墨迹。它们极其细微,断断续续,扭曲而混乱,与流淌的暗金密文格格不入。它们并非纹路,更像是某种路径残留的印记。
它们勾勒出的,是一道道极其复杂、扭曲、却又带着明确方向性的轨迹。
这些灰白轨迹在幽蓝的肋条轮廓背景上短暂浮现,又迅速被流淌的暗金密文光芒覆盖、湮灭,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在它们存在的瞬间,墨九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在那灰白轨迹勾勒出的路径尽头,在肋条轮廓所代表的、仿佛凝固了星图的某个遥远坐标区域,一片由无数细微的灰白光点组成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模糊阴影,在幽蓝背景上一闪而过。那片阴影并非静止,而是沿着那些灰白轨迹,朝着肋条轮廓所代表的某个核心点,缓慢而坚定地蠕动逼近。
那阴影的形态,那缓慢蠕动的压迫感。与他之前在星门夹缝中,从那熔渣星图上看到的、象征着外星入侵舰队的庞大暗红阴影,何其相似。只是颜色变成了死寂的灰白,如同被抹去了一切生机的航迹残影。
航迹。被强行抹除的舰队航迹。
这龙骨肋条上,不仅铭刻着第八窍的密文,更在更深层的地方,烙印着一段被某种强大力量刻意抹去、却又顽强残留的、指向某个毁灭终点的航路信息。而这条航路的终点。
灰白轨迹在肋条轮廓上艰难地延伸、扭曲,最终指向了肋条轮廓所代表的星图深处,一个由几道断裂的暗金密文勉强勾勒出的、如同巨大旋涡般的模糊区域。那片区域,在幽蓝的背景上呈现出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死寂。没有星辰的光点,没有能量的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连时空本身都被彻底冻结、碾碎的虚无。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墨九霄。他死死盯着那片死寂的终点区域。
坟场。
龙骨残留的被抹除航迹,冰冷地指向了那片死寂的旋涡。那片由巨舰残骸、冻结的时空和永恒的虚无构成的坟场。
冰冷的汗水混杂着血污,从墨九霄额角滑落,滴在下方蚀刻着暗金古阵的金属大地上,瞬间被残留的高温蒸发,留下一缕微不可查的青烟。他跪在阵图边缘,掌心依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地脉深处传来的沉重嗡鸣与前方熔炉的炽热咆哮交织在一起,震得他骨骼都在微微发颤。那座狰狞的舰首像在古阵熔炼的洪流中继续膨胀,暗紫金属光泽覆盖着厚重粗糙的装甲轮廓,撞角昂然指天,尖端凝聚的幽光冰冷内敛。而在它的内部深处,那由星尘鸾骨粉悄然织就的、闪烁着微弱星辉的神经网络,正传递来一丝丝纯净而坚韧的寒意,如同沉入深海的一颗冰种,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活性金属本身蕴含的吞噬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