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言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点头痛,叹了口气,往前走,等他到马路边时,菲格莱因已经不见了,路边停了一辆空的出租车。

宋子言走过去,弯腰透过开着的车窗问,“走吗?”

“走啊。”

宋子言没急着上车,“您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很高。”

“有啊,他坐另外一辆的士走了,我就是他喊来等你的,对了,”司机问,“你是姓宋吧。”

宋子言放下心,说是姓宋,拉开车门坐上车,车内开了空调,身上寒意去了一半,有种疲惫的感觉,不经意一瞥,看到车窗玻璃上自己的样子,分明不是很清晰,但却能看得出他脸色有点不好,唇无血色,三十岁的人了,一晚没睡,眼底有些青不说,整个人透露出来得就是满满的颓靡。

难怪施特那小子说他,没说错,可话也着实够难听的,什么叫他也想像艾维斯一样去死,这话也像没把艾维斯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似的。

宋子言不爽归不爽,没必要跟才成年的小孩子置气,手机飞行模式关了,弹出一些糟人的信息,划了,给菲格莱因打电话,拒接,转而发信息:[晚上吃什么?]宋子言想想:[要不吃凉菜吧,你肯定先到,别买夫妻开的那家,不好吃,买说话有口音的那个。]几分钟后,菲格莱因才回信息:[你不知道吃那些不卫生?]宋子言:[呵呵,吃了三十年,也没见把我吃死了。]菲格莱因:[……]菲格莱因:[我做饭。]宋子言:[哈哈,哟哟哟,真懂事啊小施特。]菲格莱因:[别把我当小孩。]宋子言:[你不就是小孩。]对方没再回他,宋子言退出窗口,看到来自老妈的十多条未读消息,他叹了口气,没点进去看,老妈这时却又打电话过来了,没办法,他只好接通。

“终于舍得开机了啊,”老妈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回去了啊?”

“您要再这样我就挂了。”

“你以为我想这样?”老妈说,“一个当妈妈的,看着自己儿子为了一个死去的人,不像个活人样,你说她会是什么心情?”

宋子言无奈了,“我有不像活人样吗?”

“那你为什么还忘不了他,不找一个新人,”老妈深深叹了口气,“八年了啊,言言,妈妈也不是个冷血不知心的人,但艾维斯都去了八年了,你怎么就……唉……”

宋子言也叹气,“……妈,我不懂您的逻辑,我忘不了艾维斯我不找新人跟我不像活人样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何况我没有不像活人样,你实事求是,难道我现在过得不好吗?你也知道,我都在S市买房了好吗。”

“这是两码事,”老妈说,“你也知道的,我和你爸爸并不赞同你在S市买房。”

“你们不赞同的事多了。”

“你还在记挂当初我们接受不了你喜欢男人的事?”老妈说着声音大了起来,“你说那么突然要我们接受?你自己不清楚自己的牛脾气?闹到断绝关系是我们的错,可是我和你爸爸反应为什么那么大?你邮寄个请帖过来说你和艾维斯结婚办喜宴了,请我们还有亲戚们去喝喜酒……老天爷啊,我现在想想都还气得发晕啊。”

“您消消气消消气,那时候确实是我不懂事。”宋子言脸上挂了笑意,那时候他十九岁,跟艾维斯在一起半年了,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多喜欢艾维斯一点。

两个人聊着未来,不知怎么就聊到结婚,国内结不了,他们就说要去能结婚的国家,可两个人都没有签证,也没有到年龄。

宋子言却觉得好着急好想马上结婚,觉都睡不着,艾维斯只好哄他,就给他们做了两本结婚证,上面贴着两个人在学校拍的证件照片。

那个时候他已经向爸妈出柜,关系很僵,也是真不懂事,但让现在的他重选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他为了向爸妈表示自己的决心,给爸妈还有亲戚邮寄了请帖,让他们六月一号来G市喝喜酒,后来当然一个人也没有来。

那天就只有他和艾维斯两个人,不对,还有才7岁的菲格莱因。

两兄弟的母亲是个德国人,在教堂工作,父亲是个酒鬼,菲格莱因两岁的时候,他们母亲就因病去世了,父亲也早一年前就不见了踪影。

艾维斯本来就不赞成他这样和家里对着干,也怕他会后悔,他生活拮据,什么都需要靠自己,还带着一个弟弟,所以对他说了一大堆道理,但在他快要生气的时候,终于拿出戒指向他求婚,与此同时还有一张存了五万块钱的卡,他说这是他所有的积蓄,他们结婚了,当然得由他保管,由他随意支配。

他油盐不进,老妈明知道,却也免不了操心,“那个艾维斯的弟弟,叫菲什么……”

“菲格莱因。”宋子言说。

“对,他今年应该十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