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武器,说不得是一种悲哀。

北洛对此并不恼怒,只是有些觉得可怜。身不由己四字,令千古多少英雄头破血流,遑论一个身如弱柳的女子。

黄初雨惊讶万分,忽又垂眸不语,片刻后幽幽叹息,正要说什么,只见面前忽然伸了只手。

她一愣,想到自己还跪着,便感动地伸出手去。没料北洛手一缩,又再次伸过来。黄初雨恍然大悟,赶紧拿出那本《洛阳伽蓝记》递上去。

北洛接过书,正要转身,忽又回头说道:“起来,以后也不必再跪了。”言罢便转身走入屋子,来到灯下。

黄初雨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进屋,奇怪地看这位殿下不像是要读书的样子,只见北洛来回跳跃着翻书,书页之间既无连贯也无规律,且视线游移极快,每一页都是匆匆一瞥。

身后或许就追着不知何方势力派遣的杀手,北洛此刻自然没有读闲书的心情。之所以要她去买《洛阳伽蓝记》,还指明是绿君亭书局的版本,是因为锦衣卫的密信就是靠这本书解读的。北洛在信中看到的每一个字符都对应到这本书某一页的某个特定的字,如此连贯起来才是密信真正传递的内容。

许久之后,北洛终于合上书,他眯起眼,轻哼一声。原来他的行踪早已泄露,甚至锦衣卫亦已知道会有杀手,然而这封信却命令锦衣卫不必行动,只需负责传递情报,且等待时机。至于等待什么时机,信上并无交代。

事关皇上亲弟弟的性命,锦衣卫下辖的小头目们必然不敢擅自决断,甚至连岚相都不敢做主,北洛心里清楚,这个决议必定要玄戈亲自拍板。

玄戈的用意,北洛只需稍加思量就能猜个大概,无非是放长线钓大鱼,要么是锦衣卫内部有个大人物悄悄叛变了,或是来杀他的人里有个大有来头的人还未露面,总而言之,是拿他做诱饵。

北洛想到这里,面上有些不悦,他将书递给黄初雨,见她还呆站在那边,便挥手要她出去。后者见他心情不佳,很有眼色地没有自讨没趣,乖乖地走了。

黄初雨离去后,北洛又独自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早先磨好的墨已经干了,纸上却仍旧空白无痕。

北洛有心想给他哥寄个信回去,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发脾气?他又不是遇到几个杀手就会找兄长哭哭啼啼的人,再说这几个人的脑袋还是他亲自砍的,犯不着如此矫情。

说起来,这件事上,北洛甚至不如何在意玄戈拿他的命冒险的事,真正令他生气的是玄戈又自说自话地安排他,哪怕事先派人传个信、通个气也好。

可他哥不知道哪来的自负,永远自作主张,从不过问旁人的感受,哪怕是他亲弟弟的感受。

北洛心中暗骂一句,瞥了眼空白的纸张,愤愤想到,谁要给你写信。

灯烛倏然一暗,竟是被凌厉掌风直接扫灭,屋内陡然陷入一片漆黑。

片刻后,灯烛再次燃起。

灯下只见北洛把墨锭狠狠按进砚台,认命似的磨墨,恨恨咬牙,玄戈,你他妈别想给小爷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