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相想了想,将手中长枪插在地上,转身走向那块青石。
云无月看得清楚,不止那一点枪头,而是小半截长枪都被此人轻描淡写地插进嶙峋山石之中,将死之人纵然回光返照,该有这么大的气力?
大宗师古井不波的眼神霎时泛起一丝玩味。
岚相挑了青岩的一个角落,坐下,脊背始终挺直。
女人侧过脑袋,问道:“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云无月。”
被轻而易举看穿身份的女人讶然,面色微变。
岚相转过头,死死盯住她:“你真的是云无月?”
“你快死了,我何必骗你?”
岚相的眼神霎时枯寂下来,将头转回去,平静道:“说得对,你是谁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云无月道:“不求我救你吗?”
岚相讥讽道:“我若还有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会应该求前辈侠义心肠,好让我死也瞑目。”
言下之意,他相信云无月能杀人,不信她还有救人的本事。
云无月清清冷冷一笑,并不解释。
岚相道:“你好像不好奇我是谁?”
云无月道:“我知道你,陶行之的徒孙,王玄戈的手下,刚刚杀完师门里最后一个人,本该就此破境站稳一品巅峰,最后却被临死一击震碎肺腑,若是苟延残喘,没准能多活几天。可你似乎志不在此。”
岚相笑了,可惜满口鲜血,只剩狰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锦衣卫的幕后掌门人。”
云无月淡然道:“我是看到的。”
她又问:“不回天鹿城吗?”
岚相摇头,他双手搭在膝上,平静地注视那一杆枪:“起码到最后一刻,我想为自己而死。”
玄戈、王品,谁都给过他掉头就走的机会。
他还是选择了这一杆枪。
云无月默然起身,抬腿就走。似乎终于不屑在一个油尽灯枯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一步千里。
岚相注意到她的离去,眼神漠然。
大宗师离去后,原本被她无形的势压得不能出头的生灵们终于活跃起来。
流萤飞舞,蟋蟀在草丛里放声歌唱。
偶有幽绿色的眼睛明明灭灭,是夜间出没的野狐,精魅一般从他身后滑过。
岚相举目望月,想起天鹿城中的玄戈,他若得知自己没有听令行事,不知会如何失望。
还有羽林,他若知晓自己的抉择,定会像个受了气没处撒的小媳妇,只会借酒消愁。
岚相低下头,目光中流露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