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抬首深深望入他眼瞳，压低声音一字字道：“她练了生死经，第八层。”

路小佳心中一跳。他们之前一直提防着花寒衣侥幸练成生死经，也商议过应对之策，却万万没想到最终是要用在马芳铃身上。他看着三人围攻下的马芳铃，见她目光冷漠，仿佛已经全然不认得眼前的人，剑刃从傅红雪胸前划过，撕开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顺着手中的剑尖滴在地上，这场景，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路小佳微微皱起了眉，低声说道：“只能用那一招了，先制住她再说。”

白兔目光闪动：“她现在最仇视的是我，我去正面，把她引过来，你们找机会各自就位。”

路小佳道：“刚伤在她掌下，还想逞强？你调息一会儿，马芳铃先交给我，咱们堂都没拜完，我可不想当鳏夫。”

白兔道：“我是故意的，不受她一掌，怎么探出她的功法路数。你信不过我的武功，还信不过我的轻功么？”说罢，身形一跃，直接越过傅红雪等人，右手持剑往马芳铃身上招呼过去。后者见她来到，分外眼红，瞬间丢下其他对手来到她面前，剑锋未到剑意先行，一股锋利无匹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白兔提起内力灌注剑尖，猛然抵上马芳铃的剑。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过后，她在半空翻了个身，借力倒飞出去。习练生死经的马芳铃虽速度极快，但白兔自小苦练的轻功也丝毫不差，引着马芳铃来到大殿正中，方才稳稳落地。马芳铃脚下不停，剑锋寒芒一往无前攻向白兔的破绽，不料路小佳突然出现挡下她一剑，又从容退开，站到她的东边，叶开仿佛后浪推前浪一般补上位置，也是一触即分，退至北方。丁灵琳在南，站得稍远些，右手执剑，左手打出一枚夺命金铃，穿插在叶开和路小佳之间的空隙里，白兔在他们三人的掩护下退到西方站定，手持长剑，摆的却是个防守的姿态。最后来的是傅红雪，走到居中的位置，五人便形成了一个看似松散实则环环相扣的绵密阵势，将马芳铃困于阵中。

☆、第70章

路小佳、叶开和傅红雪均是当世公认的一流高手，白兔若全力施为，在江湖上的年轻一辈里少说也能跻身前十。只有丁灵琳武功差些，白兔特意把她安排在自己和路小佳中间的位置，由他们从旁回护，叶开则在她对面，万一有变，也可飞刀照应。

此时阵中困住的若是花寒衣，必然先攻击武功最末的丁灵琳以打乱五人阵型，可惜现如今他们面对的，是六亲不认的马芳铃。她已经认准白兔是她的杀父仇人，眼里便再装不下其他人，也不管身畔有多少对手环饲，只是挺身向前，右手长剑扣向白兔手中剑柄，左手化掌同时拍到。白兔抬起手，长剑挥出一道寒光，却不恋战，一个鹞子翻身出了圈外，两边叶开和丁灵琳按照五行生克位置，一个左闪一个右挪，共同上前挡住。叶开并不直接跟马芳铃硬碰，长剑一摆，沿着她剑身侧面，一招丹凤朝阳朝她面门推去，丁灵琳则倒提长剑，去磕她左掌的虎口。他们这合力一击，把马芳铃的攻势化去五成，后者亦不愿同他们纠缠，退开仍欲寻白兔身影，却被路小佳举剑拦下，傅红雪则攥紧刀柄，摆了个浪卷浮萍的起手式，挡在她的另外一边。这套阵法对阵中各人武功高低并无严苛要求，仅凭走位变换之精妙，便可做到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五人武功本就不弱，兼之路小佳和白兔，叶开和丁灵琳两对眷侣之间，默契程度更是非常人可比，故而只在一起磨合两日，便有了这般水泼不进的效果。马芳铃一身生死经的功夫固然高强，但每次进招，皆被众人分化而去。

即便如此，想要轻而易举拿下马芳铃，也不是件十拿九稳的事。双方过了六七招，白兔正盘算如何将阵法再收束些许，打破僵局制住马芳铃，忽听上首花寒衣道：“马芳铃，你若不想被他们困死阵中，就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这阵中五人，只要拼力强杀一个，阵法不攻自破，到时候，还怕没有替父报仇的机会么？”

他这话提点得极为狡诈，虽未指名道姓，但哪个是最好拿捏的软柿子，有眼睛的都能一目了然。此时马芳铃正催动内力，一剑势如乌云盖顶向白兔刺到，听闻此言立即中途变招收剑，侧身反手，流星赶月般刺向丁灵琳咽喉。这陡生的变故令丁灵琳始料未及，递出去的剑招落了个空，已然难以变式，眼见对方长剑到得近前，不由低呼出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路小佳偏过身子，无鞘剑在手上滴溜溜转了个方向横到丁灵琳身前，马芳铃的剑尖就恰好撞在他剑身之上。与此同时，叶开拧腕顿回剑势，一招回头望月朝马芳铃脖颈刺去。后者侧首让过叶开，闪身抬手，依旧要去抓丁灵琳，却被突然欺近的傅红雪擒住左臂，扣着手腕拽进怀里。她功力虽强，但被这般贴身牢牢抱着，一时竟也难以挣脱，待要以内力震开身后的人，却又觉得这个怀抱无端有些熟悉，心中怦然一动，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眼见马芳铃被制，白兔心中稍稍松口气，将魏婵烟手札中关于生死经的记载在脑中回想过一遍，当即向其他几人道：“神阙、命门、肩井、太渊、脑户，提八成功力，同时打入。”

路小佳等人立刻应声，纵身而起，一齐攻到。这五个穴位中，唯有命门在腰椎处，其余四人都在正面，这个穴位自然是留给了从后面抱住马芳铃的傅红雪。

但在抬手的瞬间，傅红雪突然迟疑了。

白兔对他们并未藏私，那本手札当初也摊开来给他们都看过。这方法固然可以废去生死经的功力，却难免不对体内经脉造成影响。若是本身功力深厚之人，或许还可找补回来，但马芳铃自身武功平平，此刻强横功法皆来自生死经，即便白兔已经把这法子打了折扣，可同时承受五名高手的八成功力，仍然不是闹着玩的，轻则脏腑受损落下病根，重则经脉尽断成为废人。

他知道事发突然，也相信这已经是白兔情急之下所能想到最稳妥的办法，可马芳铃又做错了什么呢？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马芳铃运全力挣开他的束缚，身子朝边上闪出，随即步伐一变，强行切入白兔和丁灵琳之间，左手催动内力向白兔拍出两掌，右手长剑与丁灵琳手中兵刃碰撞在一起。生死经中的招式，角度极为刁钻，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令人防不胜防，若是换作白兔，还能依靠自己的速度优势勉力化解，但丁灵琳的功夫还差得远，与马芳铃对阵片刻已是极限。此时白兔被逼得向后退去，恰好挡住叶开施放飞刀的路径，间不容发之际，还是几乎寸步不离丁灵琳身侧的路小佳及时抢出，险之又险挡住马芳铃的剑锋。

然而，仅仅过了三招，路小佳就被震得差点握不住剑。马芳铃抓住他招式之间刹那的凝滞，冷冷一笑，长剑已经抵上他胸膛。眼见剑尖浅浅没入路小佳的皮肉，叶开只能不管不顾地甩出一柄飞刀，白兔则跃身而起，如同雌虎一般，用尽全力向马芳铃扑去。马芳铃听得脑后破空之声，忙以最快速度撤剑后退，不料白兔的速度竟与叶开的飞刀相差无几，也在同时攻到身后，剑锋撩起，手腕轻抖，抖出六道虚影，真假难辨。

这一招落在他人眼里，自然是惊艳不已，尤其是路小佳这样用剑的行家，若非时机不对，简直忍不住要喝彩出声。而上首观战的花寒衣却激灵一下瞪大眼睛，目光落在白兔身上，脸上惊怒之中混杂着难以置信。自白兔持剑站到他对面开始，他便猜到她的功夫绝不止于在他面前表露的程度，如今的震惊，自然也不是因为她剑法的高深。

盖因他曾经亲眼见过这招式，在十年前。

那时他哄着魏婵烟在梨花树下切磋武功，她就用这一剑扯落漫天花雪，在纷飞的花瓣里唇角带笑，瞧着他的眸底都带着满满的情意。

她说这叫风流云散。

长风阁三十六式惊风剑法中的第八招。

此一剑施展出来，就连马芳铃也觉得如芒在背，虚实难辨，只能挪动脚步，任锐利剑风划过耳边。她这一避，五人阵势顺势重新合围。白兔抢得先机，手中长剑攻势更加凶猛，步步紧逼，就在她欺近之时，马芳铃骤然提气，以比方才还要快上许多的速度转到她身侧，微微翘起嘴角，手上寒光划出细微弧线，绕过她直奔路小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