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臣服(二)

时寸瑾看着阿努什卡,罕见无话可说,陷入沉默。

单膝下跪的军雌金发湿沓,双眼血红得像日式恐怖片里潮湿的溺鬼。

他的面部表情僵硬,嘴唇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

这种不和谐的展现令时寸瑾想到被泼过白墨的画,空白和彩墨扭曲地共同存于一个画面,艳丽的残缺品。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时寸瑾几l秒内快速过了一遍近期计划,只捉出一个异常点:战争期间与阿努什卡失联超过24小时。

仅一天,阿努什卡就变成这种状态…?

时寸瑾从原著开始认识世界,接触阿努什卡,网聊淡化原著刻板印象,他所熟知的阿努什卡拥有区别于原著冰冷文字的炽热灵魂。

可是再有不同,阿努什卡的性格和作风有原著设定托底,他的思想、性格、认知的主体并不会因此产生翻天覆地改变。

阿努什卡是一位年轻气盛的少将军,备受上级长官重视,天赋异禀让他的傲慢都变得理所当然,他坐拥万数军队,性格和处事方式应该是、也必须强势且极其自我。

时寸瑾想象不出这种类型的“人”怎么会在24小时内失控到这个程度。

尤其,失控原因是因为一个处于暧昧期的网聊对象,他们甚至没有明确地为这个暧昧关系下定义!

菲特和a567的所有交流都是桌布底下的手,试探地牵握,互相推拉,是一场不在台面上的虚拟探戈。

仅一点朦胧虚幻的暧昧和共鸣,竟能逼得阿努什卡义无反顾地冲进战场寻觅网聊对象,时寸瑾稍微想一下阿努什卡现今的身份明确插手影响双团之战,一旦暴露会有多少麻烦缠身。

但阿努什卡就是行动了,

时寸瑾的理性和感性同时望之生畏:偏执的底色竟孵化出无敌恋爱脑。

他知道阿努什卡容易上头,可现在仍大受震撼,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阿努什卡的承诺重量。

a567在网络上送给菲特的所有证件能以遗失为借口失效。

a567送的星球、金卢、贵重物品能利用特权种的身份追踪、追回。

a567提供的所有特权便利的成立和取消都取决他一个人的喜怒。

时寸瑾是一位作家,清楚知道文字具有无限大的欺诈性,他不会去赌这种仅建立在文字上诞生的机会。

他只信自己把控住的,才绝对稳定。

系统吃了35%的能量点,只要它想带着宿主隐藏,整个虫族的科技都不可能搜索到菲特的真实ip。

但阿努什卡就是找到了。

跨过无尽的虚拟、不可能、渺茫星海冲进现实,闯入时寸瑾的世界,愤怒癫狂,绝对真实,一改网络上的试探。

这一次,阿努什卡把自己本身压在赌桌上:他即承诺。

不为种族性别、不畏现实与虚拟的差异、他的承诺只为共鸣过的灵魂。

时寸瑾厚重的

防备心门被阿努什卡头破血流地撞开。

即使算上21世纪的年龄,时寸瑾都没有哪次像今夜这样失语。

冰冷森然的异世界有一个真正的奇迹在今夜诞生,奇迹飞跃星海,落到他的眼前。

此刻,时寸瑾擅长的言语技能也被夺走,嘴唇微张,反复开合却没有声音。

阿努什卡的触须突然颤动,面部仍然无法生出新表情,歪头侧听了一下,触须猛地绷直!

他没意识到时寸瑾其实没出声,看到时寸瑾的嘴唇动了却听不到声音,便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阿努什卡的身体前倾,怔怔:“什…么、什、么?易发现麻烦诞生的细节,他的专注力和敏锐被这些麻烦年复一年打磨成型。

时寸瑾用这把思维快刀切碎所有不幸的前兆。

他有时也分不清,喜欢上旅行,是因为想体验自己所制的完美计划行程,还是偏爱旅行途中必定会发生的未知意外,探索那些超出自己计划之外的困难,然后解决它们?

时寸瑾对意料之外的困难着迷,这是他性格里的一个缺点。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征服成长困难。

时寸瑾少时生活的福利院里曾有一个对数字非常敏感的孩子,比时寸瑾大几l岁,那是时寸瑾人生第一个接触到的天才。

计算数学和公式对这个孩子而言就如吃饭喝水,院长妈妈疼惜这个孩子,有限的经济条件下每几l个月坚持送他去参加各类比赛。福利院里有一个奖杯房,这个孩子10岁时的奖杯就占了两面墙。

突然一天,这个哥哥参加比赛回来再也算不动数学和公式,往后直到他死去都没再碰过数字。

那时,时寸瑾小,不知原因,只觉得好可惜,好悲伤。

时寸瑾后来才知那个哥哥遭遇什么:黑赛、侮辱作弊的栽赃、被取消的保送名额。

这个困境砸碎了这个天才的心气,天赋在他的身体里枯萎。

那个哥哥曾为时寸瑾讲解过数学,在他的讲解和指导下,数学的世界清晰又灵动,有趣且充满解剖世界规律的魅力。

时寸瑾性格底色里对解决麻烦的狂热正是在那时种下。

这样惊艳绝伦的人物后来再也没碰过数字,关上解剖世界的大门,熄灭对世界的探索欲望。

后来的时寸瑾读懂了自己心里幼年的悲伤。

幼年自己的悲伤,是无数人看到自然界某个生物种系最后一个生命死去的悲伤。

后来成年进入社会,遭遇许许多多的倒霉事情,每一件都让时寸瑾的心灵变得更强大,挑衅麻烦的好斗欲日渐上涨。

同时,时寸瑾又是一个很能把控自己的人。

他意识到,自己有着世俗人眼里的聪明,聪明和好斗欲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不是好事。

总有一天,他会因为好斗欲惹上无法解决的庞然大物。

时寸瑾给自己选了一个锁,将这份好斗欲分割,用来保护同福利院出身的所有兄弟姐妹。

院长妈妈善心仁厚,院中大半孩子都需申请残疾补足,他们在社会上会遭遇许多正常人想象不到的麻烦和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