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亮说到天黑,拏离不忘为他点起两根蜡烛。蔺含章其实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能讲这么久。似乎不只是在说那些事情,而是将陈年积攒的郁疾、结痂包茧的疮疤,都一点点剥出来摊开了,放在太阳下晒、再用雨水淋湿。

讲到他第一次被龙兽所杀时,拏离摸了摸他的脸;讲到他宋昭斐和那些奸夫的情事时,拏离挑了挑眉毛;讲到他重生三次终于找到活命之法时,拏离握住了他的手。

他是那么的波澜不惊,且惊人地专注。以至于在这种情景引诱下,蔺含章口中吐出的内容是他所设想的两三倍。就连那些共同经历的事,也被他再度拆开了讲透了,甚至夹杂一两句控诉。

直至讲到那十年分别,蔺含章才猛然意识到,拏离从前不仅是他的恩人,现在也不仅是他的爱侣。刨除所有命运安插的身份,他还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友。

于是他停了下来。这已经是第二天夜晚了,拏离刚点亮一根蜡烛,火光将他的脸照得发亮,双眸也一闪一闪、犹若繁星。

注意到他的停顿,他温柔地问:“累了吗?”

蔺含章摇头,但还是抿了一口茶。再抬首时,他没能忍住疑问:

“……你为何,能如此平静?”

拏离淡淡笑着,似乎觉得他这问题可爱,嘴角勾了勾:

“我想我是生来如此。”

蔺含章几度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他感到拏离在某些方面,比他想象中还要举世无双。他预想中那些动摇,似乎一丝也没能出现在对方身上。

“我只是觉得,若我能早发现……”拏离终于动容,“就不必叫你忍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