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砚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一颗心,在剧烈地跳动。

出生以来,谢千砚就知道自己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一开始村子里人都说,他怕是上辈子没有喝孟婆汤,所以这一世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

后来,村民们发现,谢千砚不会哭,不会笑,就将谢千砚说成是一个小怪物。年龄相近的小孩子都在父母的劝解下,主动远离他,而谢千砚也不需要他们的陪伴。

父母去世,谢千砚也是一滴泪没掉,村子里的人因此也越发厌恶他,直到墨渊的到来。

看着出尘绝然的墨渊,村民地环绕了一圈,在谢千砚要走时,反而喊起了“仙人”“有出息”,谢千砚却连感受也没有。跟着墨渊到了千剑门,谢千砚就像是终于回到了水里的鱼,可以开始自由自在地呼吸。

谢千砚不用适应,不用改变,便可以自如地融入这里。

即便没有人和谢千砚说,你要以身作则,你要肩负起大师兄的责任,你不能辜负师父的信任,但是谢千砚就是知道这些,就是要做到,这对于谢千砚来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千砚一直抱着这样的信念生活,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楚见欢。谢千砚知道,楚见欢是合欢宗少宗主,是他还没出现之前这一辈中的第一人,也是难得的修炼奇才。

谢千砚原以为楚见欢是他的同类,但是在看见楚见欢的第一眼开始,谢千砚就知道他错了。

楚见欢会笑,会和周围的同伴打闹,会直接跑过来,会说“我喜欢你”。楚见欢会做的一切,她习以为常的一切,都是谢千砚不曾接触过的一切。面对陌生的事物,面对超出预估的人,谢千砚下意识地就要回避和退缩,就要硬做回之前的那个自己。

即使谢千砚的心里知道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比起一时的退缩,谢千砚更害怕逃离之前的角色定位,破坏之前一直坚守的原则,他宁愿永远活在那个死气沉沉的躯壳中。

可是,楚见欢现在对他说,从今以后,你要试着做自己。你要尝试跳出以前的躯壳,去逃离那些束缚和规则,却找寻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自我。

做自己?

谢千砚还是一知半解,但是不知为何,听着楚见欢的话,谢千砚倏然想起之前在竹林里和楚见欢交手时,来自楚见欢的剑意。从那时候开始,谢千砚便意识到楚见欢与他的不同。

楚见欢的剑意,独立绝尘,是由心而发的出尘。与其相比,谢千砚的剑意完全是依靠自身的无垢琉璃心得来的,没有半分能够和自己共鸣的地方,

楚见欢就像是看破世间纷扰是非,静守己心的遗世孤鹤,无所不为,又无所为。谢千砚琢磨着,似乎明白了一些做自己的意义。

想要追上楚见欢的脚步,想要和楚见欢并肩而立,想要站在她身边,谢千砚想。

于是,谢千砚听见自己说:“好。我会像你一样,试着做自己。”谢千砚借着楚见欢拉他手,顺势向楚见欢靠拢,头微微低下,与楚见欢的额头相触。

不约而同地,两人同时闭上了双眼,牢牢抓住对方的手。彼此温热的呼吸落在对方的脸庞上,带起一阵酥麻感。掌心的温度在不断攀升,仿佛在紧跟着来自心跳的节奏。

识海慢慢敞开,一座隐形的桥梁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出现,直到两者实现了共通联合。纯粹的白和纯粹的黑处于一个共同的空间,中间没有一点过渡地带。

楚见欢的气息密弥漫在自己识海的每个角落,每一处动静都能引起楚见欢情不自禁的战栗。渐渐地,楚见欢敏锐地觉察到属于谢千砚的气息在侵入她的空间,一股股灵气迎面而来,带起了一阵清风。

整个人仿佛都充盈起来,像是一团柔软蓬松的白云轻飘飘地飞上空,失去了重量,失去了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到任何一处地方。谢千砚的气息也化作无形的手,抚摸着这团白云,充入其中的空隙,填补空虚。

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不止歇的动作中交汇过来,在楚见欢身上的灵脉循环一周,最后聚成一团,进入楚见欢的丹田。在这场交易中,手握最大砝码的谢千砚理应占据最高地位,但在持续地给予后,谢千砚的优势越来越弱,逐渐与楚见欢趋于平等。

直到到达一个临界点,楚见欢开始掌握主动权。

楚见欢的气息开始向四周弥漫开来,渗透到属于谢千砚的每一个角落。随着楚见欢的进攻,中间地带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隐隐出现一个占据了较大面积的灰色。

当两人处于平衡状态时,抑制不住的信息终于开始躁动起来,属于的对方的记忆胡乱跑着,钻进属于另一个人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