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德的目光扫过他颤抖的全身,放大的瞳孔,以及急促像是风箱一样开始乌拉乌拉的呼吸声。他看起来符合所有恐惧时的症状,斯莱德甚至不用心跳测谎,因为杰森怕到甚至在提到小丑的时候都会喘不上气。

小鸟还在继续,“你以为我想去面对小丑吗?在去之前不断告诉自己小丑只是个普通人只要一颗子弹就能结束,结果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字面意义上吓得腿都软了!我也早该猜到小丑会用炸弹,结果害怕到连如何排查埋伏都完全忘记。我是个差劲的学生,蝙蝠侠最后也炒了我鱿鱼所以我当然也在关键时刻把你教过的所有手段全都忘光,怎么样,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斯莱德忍不住道,“你在去之前知道你会有那些反应?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去?”

“因为他把一整个孤儿院的小孩都绑架了!”杰森咬牙切齿,“我必须去救他们。我这次不去,他会下手第二次,第三次,他不在乎自己伤害了多少人,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游戏。总有一个人要在乎哥谭那些无辜市民的性命!”

他跟养他长大的蝙蝠如此像,但又如此不像。唯一的区别是红头罩清楚背负性命的代价,但仍然愿意染上鲜血。Fuck,斯莱德明明该是个利益至上的雇佣兵,他不该觉得这样的正义很性/感,但他该死的就是被吸引。

“所以,你知道你最害怕小丑。”斯莱德陈述,“但你还是去面对你最深的恐惧。”

“我、我躲不过去的。”一提到小丑,杰森又一阵颤抖,“小丑知道我的身份,他找到我是迟早的事,我必须要去面对他,我必须站起来,我fucking失败了,但是原谅我起码要尝试一遍。”

他抖得如此厉害。他眼底的火却在如此炽热地燃烧。杰森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睛如此明亮,是那种纯粹的蓝,充满了决心与希望让人想要从背后将他抱住,松开时就看着他征服世界。也许当年的蝙蝠侠就是被这抹蓝色打动,但蝙蝠侠将小鸟藏进自己的翅膀底下,斯莱德却想冲上去吻他。那蓝色比杰森愤怒时涌上的绿色还要美,几乎要将斯莱德淹没。

他被这种庞大的感情拽住,以至于没能听清杰森的那个提问。

斯莱德抓住病床栏杆的手指动了一下,想要埋进小鸟的头发里。他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非要救我,甚至放弃你的单子。”杰森恶狠狠道。

这回,换斯莱德完全僵住。

“跟你无关。”

“噢不,跟我实在是太有关系了,不然你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我的病房。”杰森讽刺,“毕竟我现在显然没有能耐从病床爬起来去找你。”

斯莱德磨牙,“因为我对你做下了承诺,我保证会保护你的安全,我只是在兑现承诺。”

“没有哪个承诺比丧钟的信条还要重要。”小鸟该死的聪明,“这不是借口。告诉我真相,斯莱德,我要真相。”

“就是我说过的原因。”斯莱德低吼。

“不!我要真相!”杰森一把拽住斯莱德的手臂,明明皮肤是凉的,却像是烙铁一样滚烫,“你为什么要因为我放弃你的任务?为什么一定要救我?我的死活为什么比丧钟的信誉还要重要?回答我斯莱德,为什么!”

斯莱德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在他逼问了杰森一番后,现在这个下场大概是他活该。

“因为——”他卡住。

在他卡壳的期间,小鸟始终在盯着他。He looked like shit——苍白的脸颊,被冷汗打湿的额发,眼皮底下的青黑。但somehow斯莱德仍然想要捏住他的下巴亲吻他,想把所有敢伤害他的人千刀万剐,同时也想看见杰森亲手将受害他的人千刀万剐。他做得到,因为红头罩如此危险,头盔下的杰森如此勇敢,敢去面对那个伤害他无数次的人,敢亲口承认自己的胆怯。只要给他时间,斯莱德敢肯定,他会做到的。只要小鸟打定主意了要做一件事,别说小丑没能杀死他,也许就算是六尺尘土跟棺材都阻挡不了杰森。

恐惧从心底升起。

因为斯莱德突然意识到,在杰森之前他从来不曾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血液就往下涌,也不曾陪任何人去看过什么戏剧,或者坐在桌子小得滑稽的茶馆,更不曾如此轻易的许下保护的承诺。

如此认知让他想要荒唐大笑,因为什么时候有人用陷阱将斯莱德抓住,他还心甘情愿?斯莱德一直以为是自己改变了小鸟,促成了红头罩的诞生,但也许,真正被驯化的人是他。

斯莱德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感到荒唐、不敢置信、恐惧,但全然真心实意。就好像那天在河畔救下中毒的红头罩时许下的承诺,那并不是冲动,现在的斯莱德比那时更加清楚驱使他做出一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