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件事已是弥补不及,这点中男入兵一事我便也不再坚持了。”
李世民敛下眉眼颇为感叹道:“王道……我还是有所局限呐,若是我这个皇帝都带头出尔反尔,我又如何能怪百姓生了怨气成了朝臣口中的狡诈之民,上行下效不过如此罢了。”
“魏徵,这只金翁便是我对你直言不讳的嘉奖,若是日后我还有过错,便要如今日这般。”
其实很有意思,李世民身边的旧臣也不是没有看出问题的人,但是他们追随李世民多年,照杜怀信来看,或是对着李世民有“滤镜”,或是已经习惯了遵从李世民的命令,因为在武德年间一向都是如此的,李世民带着他们走向了一个又一个胜利,他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唯独魏徵是前东宫之人,更不要说他先后投过李密窦建德,这一路走下来都是输,难保他不会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意识,当然这就是杜怀信的胡乱发散了,不是重点。
更为重要的就是魏徵同他们所有人都不同,不论是因为什么,他确实是更能跳出桎梏来匡正李世民决策的失误之处,这一点杜怀信也不得不承认。
嗯?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杜怀信一个晃神,那只凤凰已经欢喜地点着脑袋凑近了魏徵,扑棱着翅膀绕着魏徵转着圈圈,整个人简直同先前生气的模样判若两人,咳咳!
杜怀信猛地一垂眸,实在是“大逆不道”,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然而就在殿中气氛趋于温馨平淡的这一刻,一个兵部官员的声音自外头响起:“陛下,泾州异动,天节将军燕郡王李艺反,如今人已经到了豳州。”
“不仅如此,李艺身边副将亦有密信入朝,愿为陛下除之解忧。”
殿中凝滞了一瞬,但随即就响起了李世民的轻笑声,他收敛了在魏徵面前的好脾气,此刻整个人锋芒外露,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朕想着安稳朝局所以暂且没有动他,却不想他倒是率先按捺不住了,还真是挑了个好日子,年关将至,突厥已退,可真是叫他费心了。”
“说起突厥……朕还没有计较此人当初消极抵抗放任突厥南下之事,既然主动撞了上来,倒是不要怪朕心狠了。”
“吩咐下去,让长孙无忌与尉迟敬德领兵前往镇压!”
一个连身边副将都怀了二心的人,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话落李世民一挥手:“年关将至,今年的宫宴可要好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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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虽然李渊早便成了消息不灵通的上皇,但是大军开动这样大的事情裴寂又不是瞎子,他自然是能知道的,所以他收到消息后便入了宫将此事禀告给李渊。
李渊身侧正为他倒着酒的尹德妃的手一顿,但是她很快便收敛住了情绪,没有叫李渊发觉丝毫的不对劲。
李渊只是不得劲地抬起眼皮子瞧了裴寂一眼:“哦?李世民都登基多久了,现在才想起来我这个上皇要来勤王了?”
裴寂颇有些尴尬,他该如何对李渊说这李艺根本就不是打着复辟李渊帝位的名号起兵的啊,纯纯就是因为他自己先前得罪李世民太多,不安之下才决定拼死一搏的,从头到尾都跟李渊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裴寂聪慧地没有提及这一点,若是叫李渊知道他这个皇帝被推翻后地方上是真真切切的风平浪静,只怕会叫李渊迁怒于他。
李渊没有察觉裴寂的小心思,他只是挥了挥手:“有什么用,事已成定局,这李艺难不成还打得过李世民?”
一个地方上的将军有什么用?
思及此李渊的眸子暗了暗,禁军……他在六月四日事中输得那么快,就是因为本该是保护他的禁军倒戈了,若是宫中和地方上里外联合,他才能有一丝机会。
想着李渊不难烦地拿过酒杯:“退下吧。”
眼瞅着裴寂退下的背影,尹德妃的一颗心简直是要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然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是想着这几日尹阿鼠所言的接触刘德裕之事,向来比不得张婕妤聪慧的她居然莫名生出了直觉。
她垂着眸子,努力平复自己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的双手,她死死握着衣裙,她知道只要说出了口迈出了那一步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尹德妃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娇声抱怨道:“妾那阿耶这几日是日日借酒消愁,妾这里的珠钗宝贝都是送出了宫帮扶阿耶,上皇,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