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这一笑让来人被惊艳了一下,满腔怒火似乎也被冰封了一瞬。

萧弄音的美是一种动人魂魄,摄人心神的媚,此刻她没有上妆,少了两分艳丽倒更突出了她神情的娇媚动人。

她的发没有束起,只是随手拢到了耳后便任它乌云般地漫着。巴掌大的白瓷脸上,一弯青黛色的柳叶眉,起时如一把小巧的刻刀将她的名字刻在人的心上,落时如同在书法家一阙字帖的完美收笔,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眉下双眼灵动,眸如点漆,此刻眼角出现的笑纹就如同三月春风在水面上勾勒的涟漪,酝酿着冰封一季无人诉说的私语。

哪怕梁知非对她满心厌恶也不得不承认,萧弄音这张脸已臻完美,没有半点可以挑剔指摘的地方。

只不过此刻流转在她眼底没有多加掩饰的捉狭却是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怒气冲冲跑来的目的,愤怒地咆哮道:“萧弄音,你竟然还有脸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连亲妹妹都要害!”

他说着便面目狰狞地要伸手过来,想要揪住萧弄音的衣领。

萧弄音敛了笑容,向后一倒,直接半躺了下去,让他捉了个空。然后她很有预见性地在榻上翻了个身,躲开了因身体前倾收不住力而向前扑倒了的梁知非。

接着她就听见了骨骼与榻板碰撞时发出的闷响,眼皮一跳,看向梁知非——她平时都盘腿坐在踏上,不喜欢在榻上放太软和的垫子,此刻梁知非的下巴磕在榻板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萧弄音心知自己没去坑害萧慕婉,但此刻却是确实坑害了梁知非的。

于是她便趁着梁知非因下巴疼痛而说不出话的机会,爬起身站在榻边先发制人道:“陛下,臣妾的衣裙都是苏绣锦缎,经不起拉扯。若是叫陛下扯坏了,臣妾就要重新购置衣裙了,那花费的可是臣妾自己的月俸。臣妾穷,求陛下怜惜。”

“还有您刚才砸坏的那扇门,这已经是您这个月砸坏的第二扇门了。雕花红木门价格不菲,皇后娘娘替您辛苦算计着后宫开支,精打细算着攒了些银钱存进内库,结果全被用来修陛下您砸坏的门了,这也不是个事儿,您说呢?”

梁知非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下巴疼得让他怀疑是不是磕得骨裂了,生理性的眼泪盈于睫上,疼痛感让他完全维持不住刚才的恶狠狠的模样了。发红的眼眶和发红的下巴,衬着他那张清俊略显消瘦的脸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

然而他方才急匆匆,怒冲冲跑来问罪萧弄音,身边的宫人全都被甩在了后面,此时敛霞宫内除了萧弄音这个罪魁祸首也没有其他人,连个能帮他叫太医的都没有。

他越想越委屈,悲愤交加下也不起来了,拉了个软枕埋脸进去默默流泪。

萧弄音只能呐呐地住嘴了,互怼她挺有劲的,单方面的嘴炮显得她欺凌弱小了,还是让梁知非哭一会儿恢复恢复精气神算了。她这么想着便又在小桌几上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等着梁知非哭完。

梁知非听着她嗑瓜子嗑得香,半点没有要去替他叫太医的意思,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抬头用还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问她:“你,你就这么看着朕哭,不做些什么?”

“那陛下是想臣妾哄哄你吗?也成吧。”萧弄音拍皮球似的拍了拍他抬起的头:“臣妾安慰够了陛下了吗,陛下还想哭吗?”

梁知非被她这一拍,下巴又碰到了软枕。虽然是软枕,但他现在下巴不碰东西都疼得要命,这一下激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如果是萧慕婉在这里,一定会让他枕着膝,温声细语地关心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抚慰他的疼痛。如果是宫中其他妃子,大概也会握着他的手,关切他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即便是古板不善言辞的皇后,想必也会细心叮嘱着让他不要再碰到伤处。

他在她们那里受了伤,她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叫太医的,哪会有人像萧弄音这样——不对,他根本不可能在她们那里受伤,他可是皇帝,别说揪人衣服了,哪怕真的动手打人,她们也不可能敢躲开,只有萧弄音这个奇葩敢!

现在他深刻怀疑他对萧弄音“恶毒的女人”的定义是不是错了,恶毒可能没什么问题,他怀疑萧弄音根本就不是个女人。

哪有女人会把丈夫的头当皮球拍还美其名曰“安慰”的?

“朕受够了!”梁知非撂下这么一句话,像来时一样怒冲冲地跑着离开了,临走还狠踹了一脚已经被他砸坏了的红木雕花门。

“你这么对待他不大好吧,他好歹是皇帝。”略显冷酷的青年音响起在萧弄音的脑海里:“我记着你以前还挺喜欢他的。避人耳目,偷偷从御膳房拿了碟豌豆黄都要给他送过去。怎么现在成了他的嫔妃,倒是对他手上嘴上都不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