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延在这细碎的叨念中揪出了点自杀的眉目:“也就是说,今天这一切不是意外,其实早就有预兆了?”
朱小兰神经质地握紧了温热的杯壁,半晌,才短促地点了下头。
纪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同时调柔语气,轻着声:“所以,究竟是发生过了什么,才会让你有这种感觉?”
朱小兰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做心理建设。可做到一半,话未出口,滚烫的泪水已经一串接一串地滴进水杯里。
“我们都是剧本杀迷,因为剧本杀才认识的,在一起之后,更是经常一起到各家剧本杀店里打卡。可有阵子阿冲突然沉迷起了恐怖悬疑类的剧本,而且每次玩都只玩那一种。从那时候起,他莫名其妙地性情大变,整个人突然很抑郁,还特别神经质,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有好几次我在半夜里醒来,总是看到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床头,要么就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要么就一个人坐在那流泪。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总是摇头,说什么也没有,只是心情有点低落。”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昨天——昨天、昨天是我们交往的半周年纪念日,他好像突然就好了,不再抑郁了,甚至还穿西装打领带地到我店里来接我,说是要带我到一家特别浪漫的酒店,庆祝我们交往半周年。我当时真的很开心,因为他真的表现得很正常,就像我们刚刚认识时那样:风趣、健谈、体贴,眼里全都是对我的感情。可谁知、谁知……”朱小兰无力地捂住了双眼。
纪延朝旁边女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女服务生会意,立即上前,将纸巾和安慰的手一同递过去。
纪延也将她手中那杯冷掉了的水拿开,换了杯热的:“先喝口水吧。”
朱小兰用力握紧了那烫手的杯子。
纪延等她稍稍平静了点,才又问:“他昨晚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你知道吗?”
朱小兰摇了摇头:“不知道。照理说,以我的睡眠质量,他下床、穿衣服、开窗,闹出这一系列动静,我应该是会被吵醒的,可不知为什么、不知为什么……”
她脸上无可自控地涌起痛苦和自责的神色:“不知为什么,我昨晚睡得特别沉,就连他下床都没发现。要不是今早我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发现身边的被窝是凉的、房间的落地窗被打开了,我都不知道……”
她深深吸了口气,可喉头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纪延不再发问了,让服务生照顾好人后,起身走到酒店门外,看向张子冲尸体陈伏的地方,再往上,看向顶楼那个窗户大开的房间。
从那间房的窗口往下跳,中间没有任何障碍物,如果有人纵身往下一跃,在跃出窗台时那股力道的作用下,确实很可能会坠到张子冲摔死的那一带。
他这么想着,又搭了电梯来到了顶楼。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赶到了,将现场用警界线包围了起来。纪延走出电梯时才发现,原来张子冲的房间就在他和初南隔壁。
他亮了证件进房,工作人员正准备排查现场,房间里的东西还没有被动过,纪延大概检查了一番后,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个只剩下小半杯水的玻璃杯。
“把这个带回去化验一下,看看水里面有没有含安眠药成分。”他想起刚刚那朱小兰说刚话——
睡眠质量一向不怎么样的她昨晚意外睡得特别沉,如果朱小兰的话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她睡前吃过或者喝过的东西了。
“顺便再检查一下垃圾筒,看看里头是不是还有安眠药的包装纸或包装盒。”门口传来了道懒洋洋的声音,不迟不早,就接在纪延话音甫落时。
众人回头一看:不是初南又是谁?
小南姐大概是睡饱了,看上去还挺有精气神。此时的她已穿戴完毕化好妆,正抱着胸站在警戒线之外,双眼一点一点地扫视着房里的景象。
窈窕身姿,亭亭玉立。
不知为什么,纪延突然觉得这女人每次出场都能带来点“美神降临蓬荜生辉”的惊艳感。
就像几个月前重逢时,这女人从楼梯上款款而下,金灿灿的BOBO头在案发现场惨淡的灯光下,竟还绽着令人眩目的光。
“怎么,女朋友太美,队长看呆了?”初南朝门口的民警亮了下工作证,拉开警戒线走进去,在男朋友好看的下颌线上摸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