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放没有赴约。
显而易见,那个人的潜意识并不想离开这里。
这一次,颜束主动离开了幻境,回到主控所,前所未有的一筹莫展将他淹没。
这是系统对他离开的惩罚,要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带他走的人被困在自杀似的一方天地中,而他甚至没有救人的办法。
三十层的房间似乎要更加冰冷,颜束每次躺在那张床上,贴在身体上的那些线只有彻骨的寒,从身到心的畏惧,从小时候到现在似乎也没能习惯。
“罂粟,你要替他死去吗?”
颜束又站在了那片黑暗里,他垂着眼睛冷笑:“终于舍得杀我了吗?”
“不,这是你的选择。”
颜束:“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选择,让你去死。”
那道声音笑了,却不是嘲笑,仿佛是对自己孩子异想天开的和蔼:“如果你可以的话。”
颜束这一次没有吭声,只听那道声音继续说道:“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当年在囚笼空间里吃的亏还不够你长记性吗?你救不了别人,甚至救不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听话呢,要人一遍一遍地教你......”
“够了!”颜束攥紧了拳头,可是这一片黑暗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发泄,“你最好遵守承诺。”
“当然,你们两个,我只要一个活着。”
颜束闭了闭眼,暗自下了什么决心。
*
系统内的生存率逐步下降,但存活在这里的人数却始终能保持平衡,失去一部分就会被新来的一部分代替。
哭喊嚎叫像是绝望之前的丧钟,在冰冷的杀戮表盘上撼动不了一分一毫,阻止不了残酷的时针,只剩下冷漠可笑的余音。
然而,颜束彻底闭目塞听,主控所已经渐渐看不到他的身影,人永远在传送桩之前,一遍又一遍地闯进那个没有自己位置的幻境。
从无数次尝试让那个重复忘记的人记得自己、相信自己,到后来只是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
他在无数个日夜里,看着裴放循环在这所学校里,经历着相差无几的生活。
颜束站在教室外、站在操场边、站在那栋宿舍楼的路灯下......看着裴放上着枯燥的课程昏昏欲睡,也看着他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同样悄悄地跟着那人走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他开始害怕,每多看一眼,就更加惶恐一分,失去的种子在心底扎了根,挡不住的发芽生长。
他看着这一切,在还未结束之前,先失去了伸手抓住的勇气。
这就是裴放所期待的生活吗?
——与他的水深火热不同,与系统里那些你死我活相悖,没有他这么一个未知数的生活,裴放也照样能过。
或许原本就该是这样,而他们的相识才是意外。
系统这次对他的惩罚并不激烈,却比任何一次都难熬。
这不是如从前一样让颜束灭绝人性地在囚笼空间里不断厮杀,不是让他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冷酷机器,不是把他束之高阁当成一个任人千刀万剐的展览品......而是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之后,硬生生把那点来之不易的触动彻底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