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觉得冰迷对选曲这方面比我想象的要苛刻——他们似乎仅仅是因为选曲就否定了这套节目的风格。好像只有将选曲圈定在高山流水这样的古典乐里滑出来的节目才能叫中国风,至少他们觉得是要原汁原味的国产音乐才能滑出中国风节目。”

“可是在比赛里,选手要面对的受众太广泛了,除了中国冰迷,我们还要面对外国裁判和外国观众。作为选手,比赛节目是要求让所有人都能看懂并能欣赏的,不能单单是给中国冰迷看的,这时候选曲就不能那么任性,我觉得如果要比赛的话,选曲最好还是能在国际上有一定知名度要好。”

“姥爷,我一直觉得当年陈露的几套节目选曲非常聪明,末代皇帝那部电影本身就在奥斯卡拿过最佳配乐,梁祝又是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最受欢迎的民族音乐之一,望春风也是流传很广的闽南小调。即便在当时可能这些音乐没有那么高的知名度,可至少是比较好表达寓意的,是能够与国外观众传达出能够认同的思想的。您看,现在咱不少中国选手采用过卧虎藏龙,不也是因为卧虎藏龙在奥斯卡拿过奖吗?因为原作有一定知名度,所以更好让裁判们看懂。”

“我并不觉得选这些曲子就不是中国风了。好像有的冰迷就会觉得,电影是外国人拍的,歌剧是外国人写的,那他们一定不懂中国,那他们的音乐一定‘不中国’,所以对应的花滑节目就不能是中国风。我觉得这样限定的话,中国风接就太窄了。您还真别说——还真有人觉得陈露的末代皇帝不是中国风节目。可节目是我们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演绎的,我们必定会在原来音乐的基础上加上我们的诠释和理解,哪怕是同样的音乐,我们的表达跟西方也会有不同的,为什么就不能是中国风节目了呢?”

颜父给宋颜宁斟了杯茶,听外孙女说完以后,脸上挂起浅浅的笑意,能让宋颜宁絮叨这么久的事儿可不多。

“看来你真的苦恼很久了宁宁,”颜父说着,把滚烫的水倒入紫砂壶,“其实你对中国风的节目已经有自己的理解和定义了,但你之所以依然这么苦恼,是因为你想在比赛里滑一套中国风的节目,但是你又担心得不到中国冰迷的认可,是吧?”

宋颜宁沉默。

“其实有这个志向是好事,你想在赛场上展现一套具有中国风韵的节目,让大家看看中国文化,这肯定是让人支持的。花样滑冰这个项目的确跟其他竞技项目不一样,它除了有竞技成分外,还是一个文化载体,因为花滑需要音乐,需要舞蹈,需要艺术,它能够传递一种思想,能够表达出一种观念,能够展现一种艺术美,这就是花滑跟其他项目不同的地方。而音乐、舞蹈都是有民族性的,虽然有句话叫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但其实民族性就是有国界的,我说的这个国界并不可侵犯互补相容的意思,而是民族性艺术它就是具有这个民族的表达特点甚至这个民族的思想,既然是特点,那就有被其他民族或其他国家不能理解的风险。”

“所以就像你说的,为什么很多选手会选在国际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品,因为那些作品,一定程度上是大家都能接受理解的艺术,所以演绎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大的隔阂。但是这一类节目,在国外他们觉得是中国风,而在国内,或许就会觉得不是,为什么?那是因为大家中国风节目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和外延,这个概念的界定是模糊的,大家的标准就有宽有严,并不像球落在线内线外那样泾渭分明。对于这些中国风节目的定义,可能冰迷更喜欢取严不取宽,所以就会显得冰迷不理解选手的良苦用心,选手努力平衡裁判与冰迷的审美,然而冰迷似乎并不领情。”

“所以这样的事,你是很难去满足所有人的口味的。既然众口难调,那你不妨就跟随自己的意愿走,自然会有人有跟你一样的想法,去认同你的节目的。”

“但是说到这,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应该是一个建议。”

“你既然说了陈露在用作品展现东方韵味,因为你我也看过一些花滑节目,我知道亚洲顶尖的女单都会展现东方女性的美,她们把东方女性给人的传统印象发挥的都很好:温婉、典雅、内敛、含蓄、娇怯。当然这些特质的确是东方女性很容易给人留下的印象,但是宁宁,也不是所有的东方女性都是如此的,其实对你来说,你并不一定要拘泥于传统的中国古典音乐或中国古典女性的形象,你完全可以把东方女性的形象,展现的更立体一些。整个世界都在发展,东方女性也在从形象和思想上发生着改变,即便真的是古代,也会有花木兰一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所以你不要总抓着‘传统’这两个字不放。怎么在众多走东方传统女性的前辈和亚洲选手中滑出你自己的风格,这才是你应该思考的。”